姚琚对这个人有印象,吴兴的堂叔伯们偶然提起过,说早年至尊无子,齐王、申王、陈王等一齐施压,欲将如今的齐王世子过继给陛下,‘以承宗庙’,被李相再四驳回后与之结成了死仇。当年李修言一力提拔的宋济、赵同、王昴或多或少都受过他们的折辱也不必使什么高深手段,每逢艳阳高照的三伏天便派人蹲守在人家门口,或有女眷出门礼佛、郎君出门交际,立时摆出全副亲王仪仗将之围堵在路中。除非豪门世家,一般京官再有钱也舍不得在牛车里准备太多冰盆,此招虽然直白,但极有效,不出一个时辰就把人热的七荤八素,还无处诉苦。

冯令仪浓妆高髻,闻言微微颔首,莞尔道:“承你吉言了。”

“殿下出生时骤雨连天,满月又逢阴云蔽日,难得今夜月圆光清,不若抱出来透透气,既教我等饱一饱眼福,回家也好说给儿孙们听。”申王年纪比齐王略小一些,说话时的语气也更和缓,“冯熏长子出世后,申王府中久不闻婴孩啼哭啦。”

闹着要见皇子,是担心母皇以女充子,作出当年元姑娘之事?北魏武泰元年孝明帝暴毙,其母胡太后为了不使权柄外落,以孝明帝妃子潘氏所出之女假充皇子,令其登基,数日后事情败露,该公主被废身死,史称元姑娘。

“王兄都是做翁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新奇婴孩?”冯献灵笑着横插一句,“冯熏长子今年三岁,牙牙学语、童稚天真,不比孤话都不会说的幼弟可爱有趣?”

本就早产,哪能再抱出来‘吹风透气’?只是拒绝的话不能由母皇来说,没的显得心虚。

申王转而看向太女席上,反将一军:“粗鄙人物,岂敢与皇子相提并论?”

公主席与太女席分列主案两侧,冯寿瑜本在默默吃菜,冷不丁发现身边的二姐姐红了眼圈,下意识想要终止这段谈话,想也未想道:“御奉们说了,四郎年幼体弱,不宜见人,王兄王叔们何必急于一时?”

那一瞬风静月止,无数道戏谑审视的目光如银针冷箭从四面八方围射而来,姚琚且惊出了一身大汗皇子至今没有序齿,至尊日常只称其为‘小郎’、‘皇儿’。

想家

冯寿瑜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本就略嫌苍白的小脸血色尽失,慌张又无措的看向大姐姐求助。冯献灵脑中嗡的一声,背后猛地窜上一股寒气。

她没教过三娘这些话,别说教了,连暗示都没有过。可阿娘会信她吗?在座的宗亲叔伯又会怎么想?气氛只僵持了一瞬,高坐上首的女皇陛下扶了扶鬓发,温言道:“常听百姓人家说起,小孩儿就要一处玩一处闹才能长得健壮,可巧宫里没有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待他满了周岁,不如将各王府里适龄的小郎君都抱进来,否则姐姐们各有伴读,他一个人岂不寂寞?”

此言一出,申王面色不改,语气却恭敬多了:“承蒙陛下抬爱,只是孩子幼小,尚且辨不出贤愚,耽误了小皇子反倒不美。”

宴罢已是戌时初刻,贴身小衣被汗濡湿,凉津津的粘在身上很不舒服,冯献灵回东宫的第一件事便是更衣:“孤记得药膳局里新进了一些莲子?正好,熬几碗桂圆莲子羹给两位公主宵夜吧。”宫宴上的东西大多精致油腻,不易克化,寿瑜素性体弱,今夜又受了惊,万不能再病倒了。

承恩殿的殿上太监李高伏在堂下,敛眉屏气:“是。”

“各处值夜人等也须小心,天干物燥,又逢佳节,若有饮酒误事、赌博偷懒的,切忌轻纵。”

“……谨遵殿下吩咐。”

“再有,”她轻轻叹了口气,一头倒进姚琚怀里,“明日早一刻钟备舆。”

李高直觉不妙,忍不住悄悄瞄了一眼那扇狂士夜宴的紫檀屏风,清了清嗓子躬身退下:“是。”

殿里殿外共点了数十盏灯烛,太女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