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只怕他踉跄,连忙离了他怀中,“你快坐下歇歇。”
他说好?,却也没做,只道自己调的药,“吃了总是犯困,我有些倦了,你快回去吧。”
他要?姑娘走,姑娘还要?再陪他一阵,他却摇头,“就这点精神了,你且给我留点,给六郎写?封信,让他在济南安心跟着?座师进?学。”
他撵姑娘走,不许姑娘多留,姑娘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蒋家。
只是她走了,他并没去给六爷写?信。信昨日就写?好?了,早就打发人?送了过去。
他就坐在方才的地方,静默坐着?,好?似姑娘还在房中,给姑娘留下的杯中,又续了半盏茶。
李大夫还是没能前来。
三爷的病未似他说得那般转好?,反而越加地重了,每日里有精神的时辰屈指可数。
但他不许他去告诉任何人?,不管是老爷、太太、姑娘,还是六爷。
但惠叔却发现家中药柜里的苦楝子?少了,而三爷则绕过他,吩咐了小厮悄悄去采买,且悄然买了不少。
苦楝子?最不能三爷这等脾胃虚寒的人?服用,不仅味苦,还有毒。
惠叔心下不安极了,听闻此事的翌日,静默跟在三爷身后。
他见三爷如常起?身之后,浅饮些温热粥水,然后往书房里坐上一阵,看两刻钟的书,又提笔写?几张字。
接着?他便趁休歇的时候,去往另一侧厢房的药柜前,亲自给自己拣药。
他也是照常先在厢房里点了香,驱散些药气,然后净手擦干,从?一整面墙的药柜中,拣出他今日要?服用的药来。
他神色一如往常平静,未见任何波澜。
可惠叔却见他安静地拣出了好?一堆苦楝子?出来,与其他药掺在了一起?。
惠叔怔在窗外,他则叫了专司煎药的药童近前,见那小丫头戴了崭新的绢花在头上,温和?地笑了笑,“可是昨日货郎上门来卖的?我也听见了叫卖声?。”
他说着?,从?旁取了一吊钱来给小丫头,小丫头问他,“三爷也要?买绢花戴吗?货郎说男子?也有买来戴的。”
三爷笑起?来,“那也得是些丰神俊朗的男子?,病痨子?就算了。”
小丫头还算懂事,连道,“三爷别这么说,三爷会好?起?来的,我们都等着?三爷成?亲热闹呢!”
三爷越发笑了起?来,道,“那你好?生帮我再煎两副药来。”
他说完,将?那掺入大量苦楝子?的药,给了小丫鬟。
小丫头哪懂分辨,拿了药就要?走。
惠叔一下闯进?了门去,一把打落了小丫鬟手里的药。
小丫鬟吓了一大跳,他却不管这许多,直看向药柜前的人?。
“三爷!”
三爷目光看着?他,微滞了一息,但下一息,他神色极其平静,抬手让小丫鬟下去了。
房里一时只剩下他与三爷两人?,三爷神色静若无波之湖,就这么沉静地看着?他惊慌的神色,缓声?开?口。
“惠叔,我是自己愿意的。”
愿意。他愿意把他自己治病救命的药,换成?杀身害体的毒,然后每日服用两碗,直到早日奔赴黄泉。
惠叔颤抖不已,看着?仍旧平静的三爷,只问他。
“三爷这样,还剩多少日子??”
李大夫半年前就曾说过,仔细养着?,三爷总还能有一年半载的,就算半年过去,也还有一年才是。
但三爷轻声?道,“腊月之前吧。”
腊月之前,那就剩不到半月了。而姑娘定下的婚期,是腊月十六... ...
“为什么?”惠叔颤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