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还以为是哪来的大人物呢!陈鼻语带芒刺地说。他恨恨地瞪了一眼小狮子。
把你放出来了?
孩子病了,发烧。陈鼻说,其实我也不想出来,有吃有喝的,在里边待一辈子才好呢。
小狮子关切地上前,伸手去摸陈耳的额头。
陈鼻转身躲开她。
赶快去医院吊瓶,小狮子说,起码三十九度。
你们那是医院吗?陈鼻悻悻地说,你们那是屠场!
我知道你恨我们,小狮子说,但我们也没有办法。
你们怎么没办法?!陈鼻道,你们的办法多着呢。
陈鼻,我说,别拿孩子赌气。走,我陪你一起去。
谢谢,伙计,陈鼻冷笑道,别耽误了你们的好事。
陈鼻我怎么跟你说呢?
你啥都别跟我说,陈鼻道,我原以为你是个人,现在才明白你不是。
随你怎么说吧,我把几张纸币塞进他的衣兜,说,赶快带孩子去医院。
陈鼻腾出一只手,摸出钱,扔在地上,道:你的钱上有血腥气。
他背着孩子昂然而去。
我怔怔地盯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一步步远去。我弯腰捡起钱,装进农兜。
他对你们成见很深,我看一眼小狮子,说。
这要怨他自己,小狮子不平地说,我们的满腹苦水对谁诉?
办理结婚登记手续,按说还需要有部队的介绍信,但民政助理鲁麻子笑嘻嘻地说,不需要了,你姑姑跟我打过招呼了。万小跑,我儿子也在你们那个部队当兵,前年去的,这孩子很聪明,学啥会啥,你可要关照着点啊!
往登记簿上按手印时,我犹豫了片刻。因为我想起了跟王仁美前来登记时的情景。也是这本登记簿,也是这间办公室,也是这个鲁麻子。当时,我按了一个鲜红的食指印,王仁美惊喜地说:呦,是个斗纹呢!――鲁麻子看看我,又看看小狮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万足,你小子艳福不浅啊,把我们公社的头号大美女娶走了!――他指点着登记簿说:按指印啊!还犹豫什么?
鲁麻子的话听起来很像讥讽――基本上就是讥讽――妈的,随他去吧。好,按,不犹豫!我想,人生一世,许多事,都是命中注定的。逆水撑船不如顺水推舟,再说,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如果不按。岂不是又把人家小狮子坑了?――我已经害了一个女人,不能再害第二个了。
第六章
那时候,我以为,姑姑只顾忙着操办我与小狮子的婚事,已经把王胆忘了。那时候,我以为,姑姑动了慈悲之心,以为我操办婚事为由,故意拖延时间,好让王胆的孩子出生。但后来我才知道,姑姑对她从事的事业的忠诚,已经到达疯狂的程度。她不但有勇,而且有谋,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不应怀疑姑姑撮合我与小狮子婚姻的诚意,她的确认为我们俩是般配的一对儿,但她大张旗鼓地为我们办婚礼,她放陈鼻父女出来,她宣布全村人不必再去寻找王胆,实际上都是在释放和平烟雾,借以麻痹王胆和藏匿了王胆人家的警惕。姑姑行施的是一箭双雕之计,姑姑期待着这样的结局:她的如同女儿的爱徒嫁给她的侄儿,终于有了一个归宿,而同时,王胆也被“抓捕归案”腹中那个非法的孽子,也在没出“锅门”之前被消灭。――用这样的语言来描绘姑姑的工作,确实有些不妥,但我实在找不到更准确的语言了。
在婚礼前一天的上午,按旧俗,我到母亲坟前烧“喜钱”这大概是以此方式通知母亲的亡灵,并邀她前来参加我的婚礼。点燃纸钱后,忽地起了一阵小旋风,卷扬着纸灰,在坟前盘旋。我当然知道这是一种可以解释的物理现象,但心中还是感到无比的惊悚。我脑海里浮现着母亲颤颤巍巍的形象,耳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