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岳父面前。女儿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将脸藏在我的腮旁。
爹我站在他的面前,说:您打我吧
岳父高高地举起木权,但他的手在空中僵住了。我看着他花白的胡须上点点滴滴的泪水,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岳父扔下木杈,呵呵呵呵地哭着,蹲在地上,说:好生生的一个大活人,就这样让你们给祸害了你们造孽啊你们不怕天谴吗
姑姑走上前,站在我岳父岳母之间,垂着头说:王家哥嫂,这事不能怪跑儿,怪我。――姑姑仰起脸来――怪我责任心不强,没来及时普查育龄妇女节育环放置情况,怪我没有想到袁腮这坏种掌握了取环技术,怪我没把仁美送到县医院去做手术。现在――姑姑看着公社书记――我听候上级处理。
结论已经有了嘛,书记道,大爷大娘,我们回去就研究你们两位的抚恤问题,但万医生没有错,这是个偶然事件,是你女儿的特殊体质决定的,即便送到县医院去做,结果也是这样的。另外――书记对着拥进院里来的人和胡同里的人高声宣布:计划生育是根本国策,决不能因为发生了一起偶然事件就改变政策。那些非法怀孕的人,还是要自动地去做人流;那些妄图非法怀孕的人,那些破坏计划生育的,都将受到严厉的惩罚!
我也毁了你吧――我岳母一声疯叫,从怀里摸出一把剪刀,捅到了我姑姑大腿上。
姑姑伸手捂住了伤口。血从她的指缝里哗哗地流出来。
几个公社干部扑上去,把我岳母按倒在地,将剪刀从她手中夺出来。
小狮子跪在姑姑身旁,打开药箱,掏出绷带,紧紧地扎住伤口。
公社书记说:快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不必!姑姑说,王家嫂子,我为你女儿抽了600cc,现在,你又捅了我一剪子,咱们血债用血还清了。
姑姑一活动,血从绷带里渗出来。
公社书记怒吼着:老太婆,你太不像话了!万主任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要负法律责任!
我岳母见我姑姑满腿的血,大概是有点怕了,手拍着土地,又哭嚎起来。
不用怕,王家嫂子,姑姑说,即便我得破伤风死了,也不用你负责。姑姑说,我要感谢你呢,你这一剪刀,让我放下了包袱,坚定了信念。――姑姑对着看热闹的人说――请你们给陈鼻和王胆通风报信,让他们主动到卫生院来找我,否则――姑姑挥动着血手说――她就是钻到死人坟墓里。我也要把她掏出来!
序言
亲爱的杉谷义人先生:
今天是元旦,新年第一天。从昨天傍晚就开始下雪,现在还在下。室外已是白雪皑皑,大街上传来玩雪的孩子们的欢笑声。我家楼前的杨树上,有两只喜鹊在叫,喳喳的叫声里,仿佛充满了惊喜。
读罢您的回信,我的心情很沉重,因为想不到我的信会让您严重失眠,身体受到摧残。您来信中对我的慰问让我感动。您说读到王仁美去世时流了眼泪,我写到她去世时也是热泪盈眶。我不抱怨姑姑,我觉得她没有错,尽管她老人家近年来经常忏悔,说自己手上沾着鲜血。但那是历史,历史是只看结果而忽略手段的,就像人们只看到中国的万里长城、埃及的金字塔等许多伟大建筑,而看不到这些建筑下面的累累白骨。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中国人用一种极端的方式终于控制了人口暴增的局面。实事求是地说,这不仅仅是为了中国自身的发展,也是为全人类做出贡献。毕竟,我们都生活在这个小小的星球上。地球上的资源就这么一点点,耗费了不可再生,从这点来说,西方人对中国计划生育的批评,是有失公允的。
近两年来,我故乡的发展变化很大。新来的书记是个不到四十岁的年轻人,留美博士,有气魄,雄心勃勃。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