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拥有了重来一世的机会,还是被他的蠢笨一步步搞砸到如今地步,连自己也要折在此处。若重生之人是江意绪,是萧别话,甚至是谢霄封祁,想必都已成就了自己一番事业。
唯一欣慰的,大概就是护下了家人。
薛言淮很喜欢人间美景,好酒小食,他惋惜自己再也看不见吃不到,后悔今日之前,没多尝到各地特产。
许是知晓大限将至,也不再去挣扎,他遥遥望着季忱渊身影,不知为何,忽而便十分不舍。
薛言淮身体像是坠了千斤石般发沉,别人要杀他,他想去挣扎去反抗,能握剑杀敌。可面对谢霄,连自己也说不上什么情感,好像因果循环,怎么做也逃不出命数。
他轻轻动了动嘴唇,最后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薛言淮不想以难看的方式死去,他扬起颈,发掘地看着转过身体的谢霄,手中紧握霜霁,肩头却因离尘的磅礴灵流靠近而不断颤抖。
薛言淮目光直勾勾地瞪着他,谢霄与他对上视线,问道:“如何?”
薛言淮齿根紧咬,道:“怎么,杀人前还要问问我状况如何?”
周遭之人同样不满,议论催促:“清衍真人这是在做什么?是舍不得自己弟子么?”
另一人赶忙回道:“别瞎说,真人从不会包庇有过之人,别说是一个弟子了,就是亲兄弟,想必也毫不手软。”
薛言淮发笑。
人人大义凛然,观赏一场精彩师徒戏码,只有他是砧板上的鱼。没有人去确认他究竟有没有做这件事,他们只觉得找到了真凶,期待自己被剖骨剜心,好成全这一出闹剧谢幕。
谢霄脸色冷静,确认薛言淮只是受了轻伤力竭,重新站起身子,离尘在万众注视之下重新抬起,剑身灵气环绕,在日光下溢着流光。
可那道剑气并未落在薛言淮身上,谢霄再次转回身,将后背留给薛言淮,手中剑意凛冽,不是为杀他,而是为护他。
一道属于谢霄灵力的屏障在薛言淮身侧燃起,将他紧密的包裹在极具安全感的灵流之内,而设下屏障的主人,已然直直挡在薛言淮面前。
怎么……回事?
他一时有些发怔。
惊住的不止他一个人,原本期待着这出为世除害的修士亦僵在原地,多为讶然,或不可置信道:“清衍真人这是什么意思?”
谢霄眉眼平和,没有特意去看任何一个人,应对着诸多审视与怀疑目光,唯有身体,依旧立在薛言淮前方。
议论声更大了些许,谢霄被质疑道:“真人这是打算包庇?还是你们师徒本就早早商量好,最后来演上这一出?”
谢霄掌心微动,道:“我徒弟说过,不是他做的。”
“证据确凿!怎么不是他,”一名修士厉声道,“我们向来敬重真人,可浔城上下数万人口皆被他害成这副模样,更不乏家破人亡,若你执意袒护,就算我修为低微,也绝不会令你二人得逞。”
此话一出,方才还犹豫的众人纷纷表面立场,他们多为正义之士,自然无法容忍这般视人命不顾之举。
谢霄修为高深,若只有他一人也便罢了,可如今浔城修士聚集于此,有了底气,自然也不会再当那缩头乌龟。
一人向他问道:“清衍真人,我一向视你为正道领袖,可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是否真的打算不顾明公正义,执意要与这恶贯满盈之人站在一处?”
谢霄话语向来精简,他面色不改,道:“他说过,不是他做的。”
“这种人,谎话不过张口就来,”那人显然怒极,“真人何时这般轻易相信他人,不求事实证据了!”
他眉眼上挑,愤然道:“还是说清衍真人,便为了包庇徒弟,打算与我们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