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言淮本性顽劣不堪,何必继续与之计较,反倒损了心性,得不偿失。

他抬起剑,应邀对上了薛言淮。

二人同时出手,双剑碰撞铿锵声起,屋中本就昏暗,一点剑光映射在脸庞,继而剑风嗖嗖,烛光抖动,墙上人影相触分离,愤然而痛切地交缠在一起。

薛言淮恨了他许多年,从一开始的互相看不顺眼,到那一次他因为江意绪被诬陷被逐出宗门流浪多年,那些时日,他无时无刻不再想着,终有一日要令江意绪付出代价。

屋室窄小,剑影却纷乱,他没有一天比现在更坚定,薛言淮剑法师承谢霄,有其中稳健肃杀,却又融入自身利落,剑剑清光四溢,精准致敌。

薛言淮不再总为许多事担忧,不再放不下情意,不再被三言两语激怒,他要做的只是为了自己,为了多年至今的一道执念。

江意绪先显了不敌,灵力重击下不堪后退,本来所处范围便小,接连躲闪的后果便是将屋中仅有的简陋设施击碎一地,连最后那道烛火也在乱剑交汇中被削落。

他腕间轻转,霜霁清辉将四周照亮,随着江意绪手中剑柄被打落,薛言淮脚尖点地,轻跃而起,带着寒意的剑尖一路逼近,生生将江意绪逼在屋墙之上。

江意绪克制着自己喘息,低头下望,霜霁剑身已然凝结出一层薄薄寒冰,隔着半寸距离,也能感知入骨寒意。

“你修为又增长了。”他道。

“我修为境界如何,还轮不到你来对我评判,”薛言淮微仰起颈,面上傲然,“上一次,若非令你钻了空子离去,你早已死在我剑下。”

“那还真是可惜,”江意绪道,“那日封祁来助你时,我便在想若我也如你一般早早知晓后续,定然会更好利用,而不是如你一般粗鄙笨拙,想要依靠他人来改变自己命运。”

薛言淮剑刃再度逼近几分,江意绪呼吸时的喉结滚动似乎便要碰上这削铁如泥的利剑,发丝扬过,也被轻易割断飘落。

“没如你所愿,真是太可惜了,”薛言淮道,“我是没有你们聪明,可我同样也没有这样高的要求,我只想活下来,有亲人相伴,便足够了。”

薛言淮的确笨拙,许多事冲动不讲后果,季忱渊一步步教了他许久,才学会慢慢冷静思考,学会去想一件事的好坏因果,学会去听他人意见,好好做成一件事。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与江意绪说这些。

他想让江意绪知道,是他自己选择了往后生活,不是因为任何人,也不是因为他懦弱蠢笨。

薛言淮并不是个喜欢对事情斤斤计较的人,他杀了江意绪也不过一报还一报,至此,二人再不相欠。

他缓缓抬起手,眸光熠熠,道:“再见了。”

江意绪并未躲闪,在剑刃落下之前,面上露出一副平淡却胸有成竹的表情,他唇角轻轻勾着,主动仰起了脖颈。

薛言淮迟疑了。

他并非不想杀江意绪,可他想要二人光明正大一战后的自己凭借能力的取胜,而不要再一次落入他人陷阱引诱之中被利用。

他牙关咬紧,向江意绪问道:“你要做什么?”

江意绪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凭实力胜了这一战,江意绪也尽了全力,可唯独甘愿赴死这一点令薛言淮迟迟不能下手。

一个会为了心中志向与证明存在意义的人,怎么会这般轻易令自己死在他剑下。

也是方才,他注意到,自己故意提起谢霄时,江意绪反应不是气愤不是恶心,而是带着平静的淡然。

薛言淮爱过一个人太久太久,没有人比他更加知晓,念及喜爱之人名字时,究竟是一道怎样的眼神。

他压根不在意谢霄与他关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