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只是个尚未及冠的孩子,且十六便在宗内跟着自己,许多观念尚未成型,就连喜爱,也只单纯觉得想要了便要得到。而他身为师长,只一味惩戒,不加引导,最终越演越烈,酿成恶果。
也许这才是正确的道路。
可他低估了薛言淮的情愫,这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一日日一年年的滋生蔓长,早已根系深埋,不仅并不能将薛言淮引回正道,反而令他更为变本加厉的喜爱上谢霄。
谢霄始终不擅长于情爱,他能想到的处理方式,则是刻意避免与薛言淮的见面,到最后,甚至连每日敬茶也免了去,连剑招指点,也变为了七日一次。
薛言淮感受到了谢霄对自己的冷淡,他抱着一本本谢霄曾赠予的剑诀练习,依旧日日在涯望殿外等候,生了困乏,便靠着屋门睡去,洒扫仆役知道他二人师徒关系,只以为是闹了不快,劝说数次,也便作罢。
谢霄用这副无法被他人看见的身体一直陪在他身侧,看他因被冷落而难过,一次次期盼落空,怀中剑诀被翻得皱皱巴巴,写满了想讨教的笔记。
他也看到向来不在乎外事的自己,从极力忽略薛言淮作为,到偶尔瞧见他歇在殿外,从他手里取来剑诀,认真翻看着薛言淮作下笔记。
还有夹杂其中的,每日见闻与话本学来的腻歪情话。
他将纸张夹回书页,重新放归薛言淮怀中。
很多事都会变,一个节点不经意的选择,便会走向完全不同的第二条路。
此处的自己没有因茶水之事惩戒薛言淮,薛言淮并不会一面害怕他一面想要找回面子而变得更加偏执。他认真抄习了剑诀与宗法,递交谢霄之时,光明正大地,说出了那一句“我喜爱师尊,并非师徒之前,而是男女爱慕。”
他知道谢霄并不会真的惩罚自己,就好像一个冷冰冰的人,总留了一点偏爱在唯一的弟子身上。
他总会给谢霄带来自己下山时买到的糕点,初时令仆役递交,谢霄任凭其腐烂再丢弃,到翻阅书册的间隙,顺手取来一只,看到食盒中薛言淮为他摘来洗净的一捧梨花。
他想到了将薛言淮收下的日子,那双眼睛明净,透亮,总是盈盈脉脉地看着自己。
谢霄会将他问询剑招不解之处注解,会命人带他至后殿休息,但始终清楚,他二人终归只是师徒,越界是为世人鄙夷耻笑之举,他虚长薛言淮三百年岁,如何也不会迈出那一道槛。
倘若不是薛言淮数日不再来殿前,而他恰好望见薛言淮认识了这一届新入门弟子,二人有说有笑,在他们曾经相遇的石栈桥下切磋过招。
谢霄一直跟在他身侧,自然知道薛言淮只是为了对剑招有更多领悟好去请教自己,可总有人心安理得享受示好,总是不会去在乎弟子一举一动的。
他抬起头,看到远处手握离尘,驻足梨树下的自己,那道目光,与从前薛言淮曾经看他的一模一样。
谢霄足足一月未见薛言淮。
他留了一月时间,令薛言淮彻底忘却自己,令他与那交好弟子自然发展,知道若再次相见,二人便回到从前师徒关系,再无其他。
可薛言淮却不这么想,他因谢霄变化而慌乱着急,生怕会被断绝师徒再也无法相见,一筹莫展之际,再次想到了那个蠢笨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