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真的没事,就是要休息几天,”季忱渊艰难仰起脑袋,轻轻蹭蹭他手腕,半阖的金色眼眸不忘撇去一眼不知何时站在薛言淮后方的白发玄衣之人,声音虚弱,“淮淮,把我收好些。”
薛言淮忙伸出手,季忱渊便化作掌心大小,顺着他的指尖往上钻,堪堪停留在腕处盘旋,而后阖上双目,彻底睡了过去。
薛言淮又朝着封祁而去,蹲在地上,不再冷嘲热讽,干巴巴问道:“还好么?”
封祁看到薛言淮走到他身边瞬间,瞳中发亮,急切点头。
“我恢复很快,也没受什么重伤,不要紧的,”他匆忙咽下一口血沫,追问道,“师兄,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薛言淮抿起唇,看着满头是血,狼狈不堪的封祁。
他是曾经恨过封祁不错,可他今日,愿意为了自己去与强大数倍的萧别话对敌,连身为剑修,握剑的右手也被折断。
薛言淮一直觉得,自己与上一世相比变得冷血又不留情,可看到有人愿意为自己不顾一切,还是控制不住地软下了心。
纵然封祁待他有错有失,可那也是前世之过,何况今日为他对江意绪拔剑相向,不可否认,薛言淮对他之感,已然像是一块吸饱水的棉花,一点点被挤出怨愤不满,变得干燥,蓬松而舒软。
季忱渊一直教他,告诉他,他是值得被喜爱的,也告诉他,不要一直在意从前,人纵有失,便也该有重来的机会。
薛言淮静静看着他,虽尚在思虑,却已解了大半心结。
一时还是气愤与封祁像将他陷害,一时又因他今日之举而动容,两种情绪博弈间,神色也变得奇怪。
封祁似是知道薛言淮想法,忙道:“师兄,我若是能救下你家人呢?”
薛言淮闻言一愣:“什么意思?”
封祁用仅剩的左手撑起身,眼睫沾满凝结的血碴,微微抬起头,认真看向面前半俯下身的薛言淮,一字一顿:
“那日你将我赶走,我想了很久,去问了很多人,我把我们的故事说给别人听,他们都告诉我,因为我骗了你诬陷你,你才会这样生气。”
“我不知道怎么去喜欢别人,也不知道什么是对错,可是我一天不见你就很难受,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可我每天晚上闭上眼睛,都能看到那些从前与你的时日。”
“我不知道你讨厌我哪里,可我在尽量去改,我想让你开心些,也想再靠近你一些……就像,在宗门的时候。”
封祁分明知道自己是在利用他,却依旧想着那点虚伪的,故作的好意,薛言淮动了动唇,不知如何回答。
他忽而觉得,封祁像是一个被人厌恶的流浪犬,整日徘徊阴沟暗巷,从垃圾堆里翻食,有人丢骨头便抢着去吃一口,棍棒落身,无处可栖。
薛言淮只是恰巧看中了他的凶恶,给了一块将将腐烂的肉,连摸他的头也不愿意,隔着衣物将他牵走,嘴上甜言蜜语:“你是一只好宠物,我很喜欢你,你会帮我做事的,对不对?”
它嘴里叼着那块送给别人都要嫌恶的烂肉,不停地点头,用身子去蹭这位下意识躲闪开的主人。
至少不用再风餐露宿,与人争食,还有一个人,对他说了喜欢。
他将这一句记在心底,想不断的去证明自己的价值,惹了主人生厌也不自知,最后巴巴跑过来,垂头丧气地讨好请求原谅。
他从来缺少关注和爱意,一点施舍便能将话语奉为圭臬,动心得实在容易,也许换个人,或是那个人是江意绪,也会得到封祁义无反顾的爱。
他注定容易被利用,注定为所爱之人死心塌地。
只是被薛言淮抢先一步罢了。
是非因果已然注定,错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