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玻璃,刺耳的尖叫,还有她歇斯底里疯狂的脸,晃动交织成了一场他始终想要忘记的噩梦。

当他再次醒来,躺在病床上的他,见到了陆家人。

原来他愚蠢的母亲,姓陆。

她年纪轻轻,为了反抗安排的婚事,相信男人嘴里的真爱,带着一大笔钱逃离了自己的国家。

直到她割破了自己儿子的手臂,清醒过来后又抱着他哭喊着打了急救电话。反家暴组织的社工找到了远隔海洋的陆家。

陆家并没有追究他母亲卷走的钱财,甚至还替解决了他的手术费用,让他的手臂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除了留在他脑海里,让他心悸的疼痛以外。

至于原因,代表陆家的律师开口道:“你的学习很好,所以这双手有投资的价值。”

他说得直白,年纪并不大的他也能明白。

“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他的回复显然让对方很满意,满意到那人都忽略了他的年龄,拿出了一份协议。

“以后你母亲得到精神治疗的费用,还有你直到学有所成的所有费用,陆家都愿意负担……”

于是他忍着失血过多后的头晕,看起了人生第一份协议属于他自己的卖身契。

那之后,人生变得不一样了。

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不在烟酒垃圾包围中睡觉的感觉,那很新奇,但他却始终都感觉,那个女人还在身边。

病好后来到联邦,年纪不大的自己第一次见到了陆汩时。

那个时候,陆韫颋已经出生,而得救的陆汩时却没有一丝人气。

即使过去那么多年,陆青也永远记得还是少年时期那个男人的眼睛。

是死气沉沉的恨意。

“你不讨厌你的母亲么?”

独处的时候,陆汩时有问过他这个问题,大概是这么问的,或许措辞上有些区别,可他的记忆里是这样的。

他是如何回答的?

“抱歉,我不知道。”

讨厌?

母亲告诉他,她爱他。虽然疼痛,但那是爱。

他觉得她很愚蠢,但不会欺骗他。

他或许,也同样爱着愚蠢的她。

得到了这个答案的陆汩时笑了,瘦削少年笑起来的样子比他肃着脸好看,他垂下的眼角看过来,说了一句话。

“看来你还小。”

那个时候的陆青,确实年纪不大。

可他却足够聪明到能够回答上每一份试卷上的问题。

也可能是因为这样,陆汩时才会好奇他的答案。

但他似乎回答得没能让对方满意。

那次见面之后,陆青就回到了帝国。

他重新开始了学习,并且在一次次智力测试后,升到更高的年级,学习更复杂的知识,回答更多人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每一年,他都要回到陆家,带着他的成绩,证明他的价值。

他见过很多陆家人,他们会扫过他的脸,尤其是他的眼睛,窃窃私语,将他母亲的故事一次次对着晚辈耳提面命。

“不要做这种人。”

“孩子只能成为下人。”

“脏了陆家的血。”

“聪明又怎么样,还是靠着大树才能好过。”

他听得懂。

他只是长得不太一样罢了,并不是不懂母亲国家的语言。

可那又怎么样。

他选择放下额发,尽量遮盖住他的双眼。

在这之后,他决定学医。

读书对他来说,似乎比周围的一切都要简单。

他前额的碎发越来越长,话也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