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火……
他想要一簇永远不会熄灭的火,可以点燃被雪水浸透的柴。
小哑巴怀揣着这无法实现的愿望,步履艰难地向村口走去,他看到村民们的尸体无人收敛,已经被飘落的白雪覆盖,像是有人为他们遮上一块白布。
这样还不够。
娘亲说过,要入土为安。
他第一次问起爹爹时,娘亲便说爹爹已经入土为安。
爹爹要入土为安,娘亲也要入土为安,包子铺的李奶奶、养羊的刘婶、放牛的杨叔,也要入土为安。
铁柱要入土为安,狗剩要入土为安,二丫、小桃,都要入土为安。
还有村里的鸡、鸭子、牛、羊、大黄狗,所有死去的人,所有死去的动物,都应该入土为安。
这样想着,他拖起了沉重的铁锹,试图挖开地面埋葬所有人,可土地太硬了,硬得像一块石头,成年人尚且挖不开,又何况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子。
小哑巴很不甘心。
他看着满地无人收殓的尸体,内心涌起某种强烈的冲动。
他想要安葬他们。
突然,内心的冲动突破了某种看不见的桎梏,他脚下的土地骤然开裂,裂隙向四面八方延伸,冻硬的土壤塌陷开来,整个玄境村陷入地底,被翻涌而上的泥土淹没。
山崩地陷之时,他似和这土地产生了某种共鸣,通过泥土连接,他看到了很多东西。
他看到娘亲的尸首还在家里。
他看到邻居家的父母抱着女儿,冻死在睡梦当中。
他看到无数村民或痛苦或安详的死状。
看到山里的母狼拖着一条被捕兽夹夹断的腿,用偷来的尸体哺喂即将饿死的幼崽。
看到远方城池中路有饿殍,饥饿的人们易子而食。
看到整个世界哀鸿遍野……
便在这样的景象当中,玄境村沉入地底,因为极度严寒,村民们的尸身甚至还未腐坏,一如刚刚死去时那般,他们仿佛还活着,只是陷入一场再不醒来的沉睡。
小哑巴不会说话,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他默默埋葬了所有人,孤零零地站在村口,向天边远望。
他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或许一个时辰,或许一天,或许一个月。
直到天上的雪突然停止了飘落,小哑巴茫然抬起头,似在厚重的云层后面看到一缕久违的天光。
天放晴了。
阳光打在他脸上,照亮了那双早已变为阴沉天空一样的铅灰色、缺乏生气的眸子。
他茫然地向前走了两步,身体却突然不听使唤一般,重重地跌倒在地。
地上的积雪渐渐融化了,他自己好像也要随着这积雪融化,他手腕上浮现出暗紫色的斑痕,仿佛一具正在腐坏的尸体。
天空中忽然飞掠过一道人影,那人影原本已经离开了,又不知为何折返回来,落在他面前。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头顶响起一道许久不曾听到过的人声,那人语气中充满了诧异,“明明已经死去几个月了,居然魂不离体?”
“师父,”男人身后冒出一个小童,他手里拿着一支玉笛,用玉笛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小哑巴,“他好像快要撑不住了,尸斑都冒出来了。”
“可惜了,”男人喟叹一声,蹲在小哑巴面前,“明明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
小哑巴不懂他在说什么,他用那双铅灰色的眸子茫然地注视着他,好像想要判断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他已经死了?
他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也没有睡过觉。
可他为什么还可以动?
男人似乎不忍就这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