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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婷记不太清了,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如同一记精神上的重锤,砸得她人到中年,都反应不过来。
她爸妈是把她当成别人家的儿媳养的?
陆婷知道自己不算好人,她当初对方安这个弟媳妇,也没抱什么好心,然而不是好人,也会感到伤心的,她一想起这句话,心里就跟窗户纸被刮了一个大洞一样,呼呼地往里灌冷风。
她怎么会是被爸妈当成别人家儿媳培养的?她明明对家里贡献那么多,从小到大,她都让着弟弟,她早早辍学打工,让弟弟上了大学,她赚钱不敢花,攒下的钱,都用来给弟弟当彩礼。
她跟她父母、弟弟的联系多么紧密?她怎么会是被爸妈当成别人家的儿媳培养的?
直到婚礼前夕,说好了她给家里招赘引婿,却因为弟弟的回来,父母连她都想撵出去时,她才终于隐隐地,明白了一点当初在产房外,方安的母亲对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父母的继承人,她是别人家的儿媳妇,父母把她从家里撵走,毫无心理负担。
她以为她对家庭的付出,在父母看来,是她作为女儿出生有原罪,她只是稍稍赎清了罪孽,仍然连儿子的一根毛都比不上。
陆婷结婚后,没什么情绪。
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明明很憧憬婚礼,憧憬婚后生活,幻想一定要找个比她小的老公,那样才听她的话。
她做到了,却毫无喜悦。
命运给予了她一些东西,是她所求的,又拿走了她一些东西,让她对所求无所喜悦,甚至觉得生活平淡的可以立刻死去,都用不着惋惜。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中年,持续到她这个明明令无数同龄人艳羡的中年,也未曾得到缓解,反而越演越烈。
她招赘引婿,女儿随母姓。
她孝顺父母,无论是父亲生前,还是母亲现在,都是她出钱出力照顾。
她已经退了一万步,父母偏心弟弟,她也认了。
偏偏母亲对她一毛不拔,让她伺候,却在临终前,死死攥着存折,不肯给她,而是费力地说道:“阳阳在外面有个女儿呢,得把钱给他女儿,你把我孙女找回来。”
陆婷听到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她心口刮出来的洞好像越来越大,呼呼地刮进狂风,仿佛又回到了前弟媳方安生产那天的产房,那个忧心女儿的阿姨,上下扫了她一眼,说:我女儿跟你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