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咳几声,努力撑着身子跪坐起,勉强比明辞越高了一点,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拿着略带温度的小帕子,一点点给明辞越擦拭唇边,脸侧,以及颌下,衣襟上落下的点点不明痕迹。

都是他的东西,都是他做的恶。

不难受吗,不脏吗?纪筝半是懊恼,半是心疼。

明辞越表情有些怔忡木然地在他怀中,仰着头望他,摇了摇头。

纪筝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拿着巾帕用力狠了一些,一下子就刻上了一道红痕。

朕,咳咳。纪筝掩唇,烧还没退整个人昏沉沉的,朕不该这样对你,你放心,朕只拿你当亲信之臣,当尊长叔父,今夜之事只是朕一时糊涂。

他总觉得那轮明月已经被自己玷污了,肮脏了,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情急之下干脆丢弃了帕子,无意识地半捧着明辞越的脸,浑浑噩噩,一遍遍强迫症似地用指腹蹭过那两瓣薄薄的,低声嘟囔着,

不要怕朕,朕对你绝无半分非分之想,此夜之事再也不会发生。

明辞越又摇摇头,气得纪筝又惩罚似地用力磨了磨那两瓣。

古往今来,帝王之位者无一不口是心非。

可只有明辞越能听见,听见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在心底说,不要怕朕,所以也不要离开朕。

衣服外氅是那件玄色喜服,如今也落了痕迹。

纪筝自责地拿着巾帕趴在明辞越胸襟前来回擦蹭,叹了口气,有些心虚地偷偷抬眼皮,瞅着明辞越,好了,你刚才要跟朕说什么?

明辞越回神:臣是说,是说

嗯?

明辞越顿了顿,话到嘴边蓦然一转,臣是说,下次武安侯在要为难圣上之时,不妨当面询问他顾家所承建的玉成山庄进展一事,看他反应如何。

纪筝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默契地没有询问他如何得知,为何怀疑玉成山庄一事。

多谢圣上为臣清理。明辞越从旁拿了一块新的巾帕,臣也

纪筝的脸色由红变白,又变红,用了五秒钟才反应过来明辞越这是要干什么。

不!咳咳。他迅速缩回被子,又将自己裹成作一个虾球,朕干净得很。

随后就伸手胡乱摸了一把,心里悄悄道:咿啊啊这么黏糊糊的吗,难受死了皇叔还要擦,疯了吗?真不怕朕兽性大发,再对他做点什么。

主角,你这是在玩火呀!

明辞越眉头一阵抽搐跳动,如果难受,大可不必因为臣而忍着

咳。纪筝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咳嗽不断,脸上赧色一重,猛地背过身去。从被窝里飞出一个巾帕砸在明辞越身上,给朕滚!

只是这声音听起来跟榻间喊不行了的如出一辙,清稚地发怒,尾音半翘。

明辞越一言不发地立身榻前,守着那呼吸声渐渐变轻,心跳声变缓,窗外的积雪变厚,不知不觉,又是一夜天明。

纪筝不敢生病,至少不敢让别人知道他的病,一旦禀告道太皇太后那里,恐怕连武安侯府都住不好了。

早膳送到他房中,甫一打开门,屋外站满了顾家老幼,老祖母有诰命夫人的爵位加身,跪身在前,带着身后几支子孙给天子跪身请安。

纪筝将整张病色苍白的脸庞藏在衣襟绒帽之后,脖颈上又围上了厚厚几圈雪白的兽皮绒领。

这是明辞越为他临出门前特意加上的,用来遮蔽他自己没意识到的,脖颈间的两处齿痕。

他端重静默地接受完这些人的跪拜,挑目就看到了最后一排顾丛云还站着,如雪地里的一棵松。

武安侯去扯他,顾丛云仿佛双膝僵硬不会打弯,直接被拽倒在地,身后披风上的好厚一层雪细细簌簌,洋洋洒洒,飞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