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着。”皇帝努力撑开眼皮,“有两国公,有文大人,朕不担心你旁的,倒是有一桩事,朕觉得不妥。”
他费力地喘了几口粗气,接着命令道:“商户女?……不可为后!明?日?朕会宣文大人进宫,让他……让他为你重新物色。”
陆珏脚下顿住,奇怪地‘咦’了一声,“这不是您御赐的婚事吗?”
“当时……当时……”才刚说?了早些一切都是为了磨炼栽培陆珏的皇帝,一时间也有些被问住。
陆珏不紧不慢道:“还是说?,父皇当时赐婚的时候、甚至立下传位诏书的时候,还未属意我继位,是近来逼得无奈才改了主意?”
“放肆!”
一时间落针可闻的殿内,只听得到老人如?拉风箱一般的喘息声。
“还有一桩事,”陆珏在床沿上坐定,“需要?父皇知道。也不是旁的,是关于丘黎族的‘圣药’。”
正在气头上的皇帝来了精神,其实去年时他就心有所感,觉得自己时日?无多?。这才不顾陆珏的第二封军报,强行?服药。
果然,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十分康健,龙精虎猛,若不是先?后两次受了惊吓,他也不至于变成现下这副模样。
若是有新药,是不是说?他不会死了?!
皇帝一把抓住陆珏的手,“你寻到新药了?”
陆珏却并?不回答,而是说?故事一般,将关于蛊虫的那些真相说?给?他听。
在皇帝惊恐万状的目光中,陆珏遗憾地叹了口气,“早跟您说?了,那药不是好东西,您怎么就被不信呢?”
“你……你……”皇帝怒火攻心,嗫喏着嘴唇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话。
陆珏体贴地道:“您是想说?,若不是我语焉不详,您也不会服下那药是不是?”
皇帝根本回答不了,只能瞪大眼睛,以此来传达自己的怒火。
“说?来也是多?亏了那蛊虫,不然按着您从前对我的厌恶,何至于让我坐到现在的位置?也多?亏了您看不上的商户女?,医术超绝、妙手回春,能治人所不能治,这才有了现下全须全尾的我。不然我现下的境况怕是也不会比您好。”
“让她……让她来……”
陆珏神色恭敬地为皇帝掖了掖被角,体贴地道:“放心,您既不喜她,我是绝对不会让她来为您诊病的。您就安心在这儿躺着,躺到最后一丝生气衰绝。”
皇帝面如?金纸,挣扎着想要?爬起身,却根本无力坐起,最后只能狼狈地从床上滚到地上,像脱水的鱼一般长大了嘴,“逆子、逆子……来人、来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耽于享乐多?年,养心殿不知道翻新过多?少次,又为了不让人听到他在寝殿同后宫妃嫔寻欢作乐,门窗墙壁都让宫中匠人做了处理,隔音甚好。
陆珏依稀记得极为年幼时,还对这位生身父亲存有希望,曾经也大着胆子跌跌撞撞地跑到这处,想对皇帝诉说?满腹委屈,想让他为自己做主。
宫人把他拦住,他也是执拗,非要?在门外一叠声地呼唤‘父皇’。
喊到嗓子嘶哑,才有小?宫人不忍心地告诉了他这个事儿,让他不用白费力气。
稚童的呼喊声如?此,现下这点微小?的响动?更是如?此,根本不会传到任何人的耳朵里。
陆珏坐在床沿没动?,看着皇帝布满沟壑的脸一点点失去了颜色,最后唇边吐出一口鲜血,气绝而亡。
这年三月中,皇帝因病驾崩,举国服丧。
封存于铁盒的立储传位诏书被公之于众,新帝陆珏接手政务,服丧二十七日?后,正式继位。
帝与后(一)
第?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