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以后会留在京城,还是会去游历更多的地方?”
“我当然希望可以游历整个大晋朝,不过我非朝廷官员,要我按照朝廷安排去各地行走,画舆图,恐怕我不太方便。”
侯粱的小儿子侯原突然道:“不用听朝廷安排,您就算帮朝廷做事了,朝廷也不会给您官职。前朝时我的曾姑奶奶极擅舆图,她以女子之身为朝廷奔走四方,辛苦一辈子什么都没有。”
侯粱训道:“叫你说话了吗?”
渔娘笑着道:“侯大人不用训他,他说的本也是实情。”
渔娘本就擅长舆图,古往今来的舆图大家她也在许多札记、野史中看到过一些,女子偶尔也能看到一两个名字,却远不如男子有声望。
侯原问出心里最想问的那个问题:“你的舆图比我祖父、我爹和我叔叔、哥哥们画的都好,你真的愿意把这本事毫无保留地传给我们吗?毕竟,教会我们对您也没多少好处。”
侯粱狠瞪小儿子一眼,这个糟心的娃,这种话是能问出口的吗?
侯原补充一句:“原是我冒犯,您若是觉得不好说,可以不用回答我。”
渔娘顿时笑了起来,这个横冲直撞的小子,倒是有几分意思。
渔娘放下手中茶盏:“你有没有想过,对你们来说,会画舆图算是了不得的本事,可以代代相传,确保家族不衰败。但是对于一些大族来说,这只是其中小道,因为真正有底蕴的家中,他们可以选择的东西很多。”
这话太过真实了,侯原这个半大小子感觉自己被无形的刀刺中了。
侯粱低着头道:“我侯家没有别的世家大族有本事,别的不敢多求,能把踩熟大晋朝的土地,把舆图这一件事做精,对我们来说,足矣。”
渔娘的目光从侯家年轻一辈的脸上掠过,不说年纪最大的那几个,就是跟侯原年纪相仿的十四五岁的侯家少年人,他们都很认同侯粱的话。
舆图一事要想做得好,要的就是侯家这样肯钻研的精神。
渔娘目前对侯家人是满意的,她笑着道:“古树浩如烟海,其中《管子》地图篇第一次提到舆图,到如今,一千余年过去,舆图跟一千年前比并未有多少进步,这是我研究舆图的缘由。我希望你们有向学之心,有钻研之志,大晋朝的舆图会在我们师徒手里完成。”
渔娘的一段话鼓动着侯家年轻人的心,渔娘打铁趁热,带他们去书房看她是如何画舆图的。
渔娘拿云南府的地图给他们瞧,随便指出一个小地方,告诉他们这个县是什么地形,山川水文如何分布,有几条出去的路,四季是什么气候,那里又生长着什么粮食菜蔬等等。
渔娘又仔细跟他们说气候对当地人文风俗的影响,若要论气候,有局部气候,也有大气候。大气候要考虑得更宽广,要把这个小地方和整体联系起来,诸如海洋上来的风,高山阻挡气流等等。
侯粱都听呆了,这还是学舆图吗?梅夫人提到的这些,他以前竟然从未想过!就算想过,也从没想到这些可以形成一门学问!
只会画图,竟是最不重要的一部分吗?
侯粱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他们侯家从类似匠人家族,成为名留青史的大家族,就看今朝了。
“你们快跪下,给梅夫人磕头!”
今儿能来的侯家小辈就没有傻的,顿时跪下就磕!
侯原更是心悦诚服:“求先生收我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