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衬、警裤、警服外套,深蓝藏蓝层层交叠。
从春秋装到夏装冬装,六位警号熠熠生辉,臂章上是万里长城,是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
她像是被掩住口鼻扔进深海发不出一点声音,周身发冷,只有一双眼睛还能看。
南风看到衣柜挡板处,放着他的身份证,身份证下面是警官证,国徽庄严肃穆。
她的嘴唇紧抿,被牙齿狠狠咬住。
手指颤抖着拿起来,打开,眼前的每一帧画面都变成慢动作。
照片上的人眉目清晰英俊,有恰到好处的棱角,警服禁欲冷淡神圣不可侵犯。
照片下方写着:裴西洲,清远市公安局禁毒支队。
南风捂住嘴巴,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手背,毫无缘由。
警官证下面,是她和他唯一一张合影,六月初夏海天一线,他面无表情她笑眼弯弯。
是那张她在裴西洲母亲墓碑前写的卡片,被他用制作标本的方法塑封起来完好如初。
甚至是那一张她拟好的房屋出租合同,期限从这一年9月20日到白发苍苍。
不知什么时候被他落笔签上他的名字,补全她所有心愿,而后在不为人知的时间地点,被他一个人珍藏。
最后,是一张卡片,写着:中国人体器官捐献志愿登记卡。
“南风,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归期不定。”
“不要说话,就一分钟。”
“我有喜欢的人。”
“不可以随随便便因为男孩子流泪。”
“南风,会遇到更好的人。”
原来你是警察啊……
所以才会总是受伤,说话从来都不算数。
过往画面眼前重现,全是裴西洲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南风眼泪断了线。
是什么样的任务要离开,归期不定,甚至要抛弃自己的所有身份。
心脏被拉扯被撕裂鲜血淋漓的疼,她蹲在地上整个人止不住发抖。
她手指用不上力气,好半天才拨通南野的电话。
南野:“姐,怎么了?”
南风:“你那天跟我说的那个同事……他叫什么名字?”
不要是他,一定不要是他。
拜托拜托,一定不要是他。
那个瞬间,南风无限希望裴西洲只是个酒吧服务生。
“裴西洲,婚礼那天他一直在看你,我觉得他可能想当我姐夫。”
南风挂断电话,眼泪落在地板一片水渍。
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她哽咽着快要喘不过气。
裴西洲是怎样一个人在这个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度过这三个月。
让她搬走却又送她回家,告诉她会遇到更好的人,一个人离开。
他该有多疼啊……
被拒绝,被抛弃,被推开,原来全部全部是他不得已而为之。
南风终于崩溃大哭,眼前全是那一个人的影子。
裴西洲,你在哪里。
我真的好想你……
风吹过,书桌上那张纸轻飘飘落在地面,在冷冷月光里晦暗不清。
南风捡起来。
字如其人,透过那笔触锋利的字迹,好像能看到他。
凤眼凌厉眼尾如利刃,鼻尖一颗淡色小痣,嘴角天生微微向下,依旧有少年的干净青涩。
时空有一瞬间错乱,把她的现在和他的过去交叠重合。
裴西洲因为三个月的艾滋病阻断药物,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脑袋昏沉、恶心呕吐,身体里的每寸骨骼每寸血肉都在经历碾碎重塑。
他安安静静在书桌前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