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动举起手来!警察!”
裴西洲的枪口突然对上记忆深处的一张脸。
那年他高中在读,寒暑假都在打工,无意撞破那人的毒品交易现场。
假装淡定带上门出去,打电话怕遇上毒贩耳目,扯下服务生领结朝公安局飞奔:“我要举报。”
贩卖毒品犯罪,那人在第三档,如今将近十年过去,他不知何时已经出狱。
他持枪拒捕开枪和公安干警对射,却犹如以卵击石。
面对黑压压挡在面前犹如铜墙铁壁的公安干警,毫无招架能力。
裴西洲压颈别肘上手铐,毒贩意料之外的配合,却在最后一个瞬间奋力而起。
裴西洲眼前突然闪过一点银光,紧接着手臂有猛烈的针扎的刺痛,瞳孔骤然紧缩。
那上了手铐的毒贩嘴角弧度诡异,经过他身边,声音低沉沙哑笑着说了句话。
裴西洲没有露出让他满意的恐惧,他只是面无表情说了句:“我不怕。”
过去不怕,现在不怕,贩卖制毒,罪不可赦。
当黑夜过去,天光大亮,毒枭乃至毒贩全部被逮捕,一百余名犯罪分子被带上手铐。
民警从这座制毒村搜出毒品不计其数,此外,还有大量管制刀具、上好膛的手枪,甚至是高浓度硫酸等危险品。
在场的所有公安干警和武警官兵整齐列队神情严峻,无一伤亡。
一声令下,他们跑向来时的运兵车和警用越野车、直升机,继续守护一方安宁。
尘埃落定,武装之毒贩毒团伙和黑夜一起离去不复存在。
来时一片黑暗,此时阳光很暖,落在裴西洲的眼皮上。
他站在阳光下,周身却在发冷,眼前所有画面都像是慢动作,缓缓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没日没夜奋斗在一线的老领导两鬓斑白终于可以休息,圆满完成任务的同事前辈终于可以给家里报平安。
口袋里事先写好的遗书再一次安然无恙,没有任何用武之地,每个人脸上,是释然、是喜悦、是如释重负。
裴西洲神情淡淡的,看自己手臂上那一个血迹已干的针眼。
原本他没有任何牵挂的,可是这个瞬间,他突然很想南风。
越野车从郊区开往城市,顺着来时的路折返。
禁毒支队的各位为这次行动不知道熬了多少个通宵,此时耳边已有鼾声。
精神亢奋睡不着的小伙子,电话拨给父母:“爸,妈,我中午回家吃饭!我想吃猪肉大葱馅儿饺子!”
还有人接起妻子女儿的电话,电话那边童声清澈:“爸爸,你怎么还不回来呀,我都想你啦……”
日光落在裴西洲清俊的脸上,更显苍白,如同一座亘古不变的雪山。
他闭上眼睛,眼前是毒贩最后笑着跟他说的那句话:“八年牢狱之灾,这是我还你的,我有艾滋病。”
路过附属医院,裴西洲轻声开口:“停一下车。”
医生听说他被艾滋病患者的针扎了,远比他本人紧张。
裴西洲坐在椅子上,脑袋整个放空,空无一物。
很多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会想妈妈,会想未曾谋面的爸爸。
可不可以放弃,可不可以不要活着,妈妈,我真的很疼。
可又想,万一好好活着,可以等到爸爸来找他呢?
爸爸没有来找他,他遇到一个小姑娘。
目送她走近廊桥,飞机从老家上空飞过,再也没有回来。
收拾行李,走出大山,读七年禁毒学,毕业成为一名缉毒警察。
警服穿在身上,右手抬高到太阳穴,对着国旗宣誓:“我志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