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蒙了层粼粼的水壳子。她如梦初醒般恍惚:“怪不得,怪不得那天你和按察使说那样的话……原来,是为了把他诓来。”

他仰唇微笑:“不,和我无关,是裴中堂自己要来的”

她豁然站起来,仰头厉声质问:“你想怎么着!拿我威胁他,拉拢他?李延琮,你当他是什么人,你痴心妄想!”

尾音一转,已经缀了哭声。

已经沦落到今日难堪的地步,她欠他的这样多,但还是不够,连最后一点念想和情分也要被人碾成齑粉。再见面会是什么光景?她兜头兜脸像被针扎着似的,水壳子戳破了,扑落落滚下眼泪来,她很快抹掉了,偏过脸去自言自语般哽咽,“我不能去……我不能见他”

“随你。”

李延琮挑了挑眉,把钗子放在了她的手心。

指尖碰到手心,他轻轻划了一划,引诱似的低声道:“不过,徐姑娘就这么狠心,让裴大人千里迢迢赶来,就落了个空么。”

“这次不见,也许,就没有下次了。”

【1】阎浮提主:佛教语,世界之主。

系兰舟(一)

腊八这天,淮安府下了入冬以来的头一场雪。

“今年也冷,我在江南四年,也就去年和今年见着下雪。”

府衙偏院有间小茶室。下午天阴,茶室里没有点灯,大敞着格子门,正对院中灰白的薄雪。

李延琮坐在一张黄漆藤椅里,身边摆着只黄铜象足火炉,炉上温了一盘栗子。

他佝着身子剥栗子吃,神情闲散,相比之下,对面的男子冷肃得简直像是一幅画像。青补子上的织金仙鹤泛着俨然的光,代表着高堂明镜之下的威严。可是整个人太冷,太消瘦了,白璧似的脸晦暗萧条,就像这个灰阴的江南雪天。

“吃栗子,裴中堂。”李延琮闲闲用下颏点了一点,“本来打算好好设宴款待中堂,又怕我们这粗茶淡饭,让中堂见笑。何况中堂这么个雅客,看着就不食人间烟火,倒不如就一杯清茶相奉,倒衬中堂。”

“将军不必客气。”裴容廷冷冷看着他,吐字清晰坚定,但喉咙生得发硬,“今日裴某只身赴会,所意何图,将军不会不明白。”

李延琮顿了下,勾唇哂笑了一声,拍掉手里的栗子壳,“罢了,既如此,我就叫他们点茶来,你我慢慢聊罢。”

裴容廷蹙眉正要开口,却见另一侧的窗外渐渐掠过一道身影,恍惚中是一个熟悉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