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柏夫人,棱角森严,是孤注一掷的威迫。他的气势骤然暴起,太渗人,柏夫人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头一回缩了肩膀,柏闲璋顿呵:“老二!”
旋即柏夫人回过味来,气得直发抖,一拍台面,玉镯磕在红木上,险些碎裂。她瞪视回去,胸前愈发憋闷:“好啊柏兰冈,你有种!奉星如是你老婆,你这老婆还不是我给你娶回来的?!没有我,你以为你能有今天?你以为你能有他给你磋磨?!”
却不料这竟是泼向火堆的最后一桶油。
柏兰冈额角弹跳,显出静脉的脉络,他死死咬着牙关,攥紧拳头,柏夫人犹在控诉:“我为了你,从小操心多少,你最不听话,没有我压着你,你会读军校?你能立功”
“你是为了我吗?!”
他突然大吼,柏夫人吓了一跳,话音中断,瞪着他难以置信,“你什么意思”
“你口口声声为了我,为了柏家,你什么时候,”柏兰冈停下来,喘息着,盯死她,一字一句:“你什么时候真正考虑过我的感受?”
他绕过沙发,扯开领带,“八岁的时候,你说怕小孩带坏我,硬是把那家佣人赶走;我想读长雅,你说大哥在启天毕业,认识的老师多,非要我去启天;我喜欢玩车,你非要冻了我的卡断了我的周转资金那是我跟韦世济韦其美做生意赚的钱,害得他们停转半个月,货交不出来,赔了三倍不止,全是他们兄弟想尽办法又借又凑掏尽了家底才填补上,那时候他们才几岁?有多艰难,你知道多少?!”
“读军校,”他嘲讽地嗤了一声,又睨了柏闲璋一眼,眸中辛凉的讽刺半点不藏:“当然要读军校,不然爸爸和伯伯百年之后还有哪个柏将军?学什么音乐当什么大提琴家,念什么汽车工程只脏得满手机油,有什么出息?”
揭开陈年旧疤,谁也别想好过柏闲璋竖他一眼,方才大喝他的气势褪得干净,面色阴鸷,沉声阻拦:“老二,够了。”
“我在天琴星云里差点死在磁暴里,在新弯月落入毒窟,那帮毒贩阴得很打得我膝盖碎完脾脏破裂,要不是救援来得及,今天我有没有全尸还不一定你还想看国旗盖在我棺材上当英雄母亲?做梦都没得做。”
“老二,够了!闭嘴!”
是柏淑美,他扶着柏夫人,看了她两眼,才转向柏兰冈,狠狠呵斥。“你火气上头,说话也不过脑了!”
柏夫人唇瓣发抖,脸色虚浮,但柏兰冈已隐忍多年,积怨许久,一朝得以宣泄,又怎么善罢甘休?于是他依旧冷声讽道:“读书如此,娶老婆也是我喜不喜欢不紧要,家世好不好、脾气软不软够不够你拿捏揉搓才是头一条。我不钟意,有乜所谓?太太说得中肯,都是为了我,为了柏家,焉知这许多年的心血里,你儿子占几分?有没有给你带来的荣华富贵、出门满面荣光多?”
他心口的块垒终于松动,慢慢地平复了气息,冷笑一声,是真正地甩身大步离开了。
抱着他外套的小伙子不明就里,四下打量,管家用力努嘴,他得了令,马上拎了他的公文包夹着他的衣服飞快逃上楼。
柏夫人脸颊滚落虚汗,她先站起身,但二儿子站位的地方已经人空,只剩空阔的大理石砖面和无辜的花台,她撑着沙发背,呆站须臾,又茫茫然坐下。
柏淑美始终搀扶她,看她这一副怔忡心悸、神思不属,叹息一声,低唤:“嫂子。”
柏夫人仿若恍然惊觉,她抓着柏淑美的手发抖,脸却转向柏闲璋,急急发问,像是征求最后的生机:“儿子,你也是这么想的?是不是,是不是?”
柏闲璋捏着眉心,弟弟的话已然诛心,且不留余地。再反驳也只是妆假,连自欺欺人都失去意义,再没必要。但他也不能如实承认,柏夫人毕竟是生身母亲,因此他很抑郁地叹气,捂着眉眼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