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帝女花带泪上香,愿丧生回谢爹娘

有人打趣这一对模范夫妇莫不是要散伙了,奉星如跟着笑,再一想,《香夭》虽曲意凄惨,但也不失为一出鸳鸯情深的名剧。共赴黄泉,难道恩爱就两消了么?他又往下看了一看,白羽生夫妻谢幕后,柏兰冈在台下十分捧场地鼓掌不息。

接着是柏闲璋的独奏灯光熄灭、一束圆光忽然映照他抱着琴的身影,奉星如听到四周的屏气和惊呼。年轻些的组员惊诧他竟然还会拉琴,便有年长的人解释,柏大校其实很有文艺氛围,早年他也曾是各类汇演的门面。

那人慨叹,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奉星如收回神思,垂眸睇望,光只一束,细微的尘埃在光束里翻滚,台上的男人眉眼低蹙,运弓收放间,深沉而难辨的感情声声坚实。他没换衣服,还是汇报时的那身松针礼服,肩章上四颗银星偶尔闪光,黄铜纽扣为他的乐曲作妆点。他挂了绶带,亮黄的麦穗流苏随着他的节奏摇动,光辉夺目。

他在台上那么稳健,奉星如想起台下许多事,又佩服起柏闲璋来,换做是他,百事缠身时,他恐怕难有男人风雨不侵的定力。

回到单位再拿车归家时,已是月挂中天。他在柏府地库里泊了车,一家人竟都齐全地围坐着,摆上一碗碗宵夜。

柏千乐转头招呼他,顺势挪了屁股空出身位,柏闲璋却让他先换衣服,免得沾惹了油污。奉星如依言,解下外套交给管家,管家为他添了碗筷。等他挽好袖子回来,柏千乐亲亲热热地拉着他坐,他问起怎么没休息柏家人是没有吃夜宵的习惯的,何况是一家子齐坐的阵仗。旁人未及开口,柏千乐率先抱怨,今夜根本吃不下两口东西。

柏闲璋难得点头认同,奉星如便笑了,他笑的是柏千乐委屈得可爱,但也难免生出另一层荒诞之感:原来他们也有同样遭遇的时候任你肩上多少将星,照样挨饿。

他转头,好话当然要不惜吝啬,赞扬柏闲璋的演出,如何好听如何惊喜云云,柏闲璋嘴上不说,但他的眼角眉梢都松弛着,约莫是受用的。

他提到柏闲璋的讲话,他说讲话很不错,高屋建瓴,柏千乐便抢过话头,急急切切地邀功:“我写的,星如哥,稿子是我写的!”

奉星如刹那间失语,为他勺了羹豆腐,忍不住惊喜:“你进步了,小秘书,水平很高嘛。”柏千乐两只杏眼圆溜溜地转了一圈,他这时反而不居功了,对柏兰冈和柏闲璋都讨巧地卖了个乖笑,虚虚让道:“都是大伯、二伯、五爷教得好。”

柏淑美像是被鱼刺卡了喉咙般噎了一瞬,旋即呛声道:“我可不敢抢柏大秘的功劳。”

他挨着柏千乐,柏兰冈远在茶几对面,柏闲璋与他说起其余人物,他们夫妻今晚竟没多少交流。柏千乐摁着奉星如的膝盖摇了摇,奉星如回神看他,“哥,我要吃虾。”奉星如穿上手套,龙虾拳头大,掰掉壳露出丰厚雪白的虾肉。虾肉还温热,他沾了酱汁,本来要放入柏千乐的碗里,柏千乐已经张开嘴:“啊”

他的手腕一转,虾肉落入柏千乐嘴里。奉星如一连剥了三只,柏千乐已经不耐烦张嘴等候,直接握着他的手腕塞进嘴里。唇边的脸颊蹭到手套上的油和蘸料,奉星如挣开他的手,扯了纸巾给他,笑着斥道:“急什么,都是油。”

柏千乐不依,但是他这么一闹,连柏闲璋都注意到了,他停下话音,瞥了过来,看见奉星如手上刚剥好的虾团,斥了句:“别理他,千乐你让星如好好吃饭。”

柏千乐下巴一撇,鼻腔里喷出一道不服气的冷哼,生气了。奉星如看了眼碟子里的虾,干脆整盘端到自己面前,看了眼柏闲璋,又望了眼对面的丈夫,息事宁人般地笑了笑:“手套都戴了,也没多少,我都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