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他不愿见我,想必也不会在南桥落脚的。他在外面有多少房子,我从来不知道的。”
“我知道,我让人车你去,他不见你,你不能见他?一处处翻,翻破天都要抓,够了没?我不信他有这个本事躲到天上。”
奉星如还没到真要丢这个脸的地步,隔天柏夫人便来了电话。她好似十分失望,干脆连老宅也不愿来了。听筒里的女声冷淡,但十分清晰,容不得谁模糊一个字眼:“你们的事,我管不了。柏兰冈,当我白生他一场。”
再过了两天,男人倒是来了电话。“柏兰冈”这三个字浮现时,奉星如盯着观察了片刻,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如启示录般登临。
那次交谈简短得仿若幻觉。奉星如记得自己挂了电话,猝然收束的安静里,窗外刮起梭梭的振翅声。
他闻见空气里冷潇潇的味道。
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起那次通话。
直到几天后,柏府里只有奉星如。管家说有客登门,奉星如接待时,仿佛压井的石头终于坠落,周身飒时漫起森冷的井水。
一男一女,神情一个比一个严肃。西裤衬衫夹克,公文包黑皮鞋,正式得甚至有些隆重了。女的从包里取出牛皮纸袋,压在台面上,推向奉星如:
“奉组长,之前我们接到了你们的离婚申请。前段时间因为审查,程序终止了。我们领导也很重视这件事情,原本打算重新征求你们的意见,贵党委上也希望你们郑重考虑。但鉴于二位的意愿坚决,柏团长也重新打了报告,我们还是尊重当事人的意见。”
“奉组长,这是你们的婚姻资料,和离婚证。”
磋磨了许久的心愿,终于成真的时刻,竟因稀松平常而虚幻。
奉星如不记得自己怎么送走两位民政局来客的,只知道片刻后,一通又一通质问的电话飞鸽传书般将他淹没。
这片屋檐下,无人不惊诧。
二哥:人总得出息一回
第164章 112
“星如,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先告诉大哥?”
男人是闻了声奔波回来的。奉星如敛下眼睫,眼珠子一点,只敢看着地毯上浓稠的、檀紫色漩涡。在这片瓦砾下共处数年,他听过不少柏闲璋在各式各样的场合讲各种各样的话激昂的,愤慨的,铿锵的,肃穆的,悲痛的腔调高低殊异,但总是从容,胜券在握。
他倒是很少听见男人此刻的声容疲倦,惊愕,粗糙如砂。
奉星如于是更察觉到,柏大少爷在人前向来体面,是握着一整个世家望族的家主,是军功等身、威权赫赫的常胜英雄,是将来在国史上注定要彪炳春秋的大人物。然而这样的大人物,却在他面前屡次失态,奉星如自己也惶惑了。烛影彤彤,他闻见窗外卷入的草木腥气,青涩潮湿,哗啦啦一声,扑咚跌落奉星如循声回望,是一只相当肥硕的土色飞蛾,晕头晕脑地撞坏了玻璃。
他站起来,“要下雨了,我去关窗。”
他把撑着窗沿的铜管回收,土腥气愈来愈浓。
柏闲璋鼻息沉重他两只眼珠子藏在太浓密的眉毛底下,深得可怕,锁着避而不答、答非所问的那个身影追去。他又等了一个呼吸,才加重了语气,几乎是审问:
“星如,告诉我,这件事,为什么不先跟大哥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