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1 / 2)

听得他所言,道袍男子便笑道:“我原就是故意叫你听的。却不知,吾之所为,君何所思?”

方容季似是没料到他会直接相询,一时间怔住了,好半晌后,方搁下茶盏,整了整衣襟。

便是这一搁、一整,他身上的颓丧之气便已散尽,取而代之的,是沉稳与从容,气度颇为不凡。

“既然先生考校,学生便斗胆答上一答。先生此前言辞间最重者,便是国公府诉胡秀才一案。不知学生猜得可对?”他沉声说道。

道袍男子手捻断须,点了点头:“往下说。”

方容季又道:“此案虽为小节,实涉大局,胡秀才并章姑娘两枚棋子,若运用得法,当为奇兵。只可惜,功亏一篑。”

言至此处,他眉峰动了动,似是有未尽之言。

道袍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启唇吐出了一个字:“讲。”

方容季便道:“先生,在学生看来,怀恩侯府这步棋,用过一次便废,倒也合宜。那章姑娘原就是挟私恨报复,而仇恨这东西,太不容易控制,先生当机立断,学生拜服。”

道袍男子没说话,神情间的赞许却很明显。

方容季似是受到了鼓励,侃侃而谈:“胡秀才这步棋,学生却觉着,弃之稍早了些。此人到底乃一地案首,才学还是有的,万一明年会试高中,先生岂非失一良将?”

道袍男子闻言,淡然一笑:“容季,你是不是忘记了两件事。”

他将身子向前倾了倾,举起一根手指:“其一,你家东翁的泄题案,马上就要被挖出来了。”

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其二,纵使明年会考不受前事影响,在你看来,这胡秀才会在殿试之中,有所得么?”

一连两问,直教方容季变了脸色。

而再一细想,他已然满身冷汗。

第271章 弃子

“学生……太浮躁了。”方容季陡地起身,束手而立,圆脸之上泛起惭色,甚而显得有些苍白。

这一番动作很是不小,竹椅被他的衣袍带动,“格吱”摇晃了两下,方才停稳,几上茶壶亦跟着颤了颤,溅出了几点微黄的茶汁,沿竹案缝隙滴落了下去。

道袍男子目注于他,唇角勾着一抹淡笑:“想清楚了?”

“是,多谢先生提点,学生此前所言,实谓得失间只知方寸,却忘了考虑通盘局势。”方容季的声音有点发颤。

他抬起衣袖,拭了拭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深吸了一口气,又续道:

“泄题案一经查实,明年会考必将格外严格,此时押注,风险太大,得不偿失;其次,胡秀才被国公府拉上台面,纵使他会考成绩优异,陛下亦是先入为主,绝不可能钦点此人入三鼎甲。”

说到此处,他微抬起头,视线扫向廊外昏暗的庭院,语中有了一丝感慨:“唯有位列三鼎甲之一,胡秀才方有与国公府一战之力,而后,才能再论其他。然,国公府如今提前反将一军,令其沾上了官非。而无论官司是输是赢,胡秀才其人,已然在陛下跟前挂了名了,且,这个名,还是恶名。”

他摇了摇头,神情比方才从容了些:“若国公府做得再狠一些,硬生生将官司拖到明年,则胡秀才能不能好生应付会考,都很难讲,说不得就会落榜。”

“诚如君所言。”道袍男子轻轻拊掌,颔首笑道。

方容季蓦地回过神,这才发觉,自己一时说得兴起,竟忘了此境非彼景,他早已不是高官府中门客、出入皆是豪英,如今不过是惶惶然丧家犬一只,若非眼前之人收留,他的余生,很可能要在极北的苦寒之地度过。

且这还是最好的情形。

依照常理,他是活不到进诏狱的那天的,他的东主不会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