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远比此事更重,他们谋划足有半年多,却是功亏一篑,若非陈长生甘愿以身作饵,现在的他理应是个死人。
从吴承芳落水至今,他不得不强忍着恶心前去探望,而每当看见对方那张无害的、干净的笑脸,他便会生出一刀捅下去的冲动。
他知道,吴承芳恨不得他去死,一如他巴望着对方死。
可明面儿上,他们却是颇为交好,一个真心护弟、一个诚意待兄,一点芥蒂都瞧不出来。
陈长生不由停了步,闭目深深吐纳了几息,将那种恶心的感觉强压了下去。
杨家姐弟俱是一脸紧张,四道视线在他脸上滚过来、又滚过去。
小半刻后,陈长生终于坐回椅中,面上的神情亦恢复了之前的冷淡。
“五天,你们确定?”他盯着杨招娣,乌沉沉的眼睛,黑洞也似。
杨招娣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爷放心,五天足够了,这京城虽大,那死丫头能躲的地方却也没几处,挨个儿地找,必能找着的。”
她信誓旦旦地说着,又拍胸脯保证:“五天后若没个准信儿,奴家姐弟任由爷处置。”
言至此,瞄一眼陈长生身上的锦袍,强撑出个笑来,道:“爷也是帮主子办事儿么,差事有误,爷也不好交代。倒不如爷这里松一松手,咱们先把事儿办得了,主子也就不怪罪您了不是?”
陈长生被她说得一怔,低头看去,心下又是一阵苦涩。
为掩人耳目,他扮作了豪门世仆模样,说话还得故意压着嗓子,哪哪儿都别扭。
都怪宁妃!
这女人,怎么就这样麻烦?
但凡她放低点要求,他也不会这样难办。
陈长生觉着烦极了。
然而,一恍神的功夫,他的脑海中忽又现出两张俏脸,一张娇怯、一张美艳。
可惜,那娇怯的胆子太小,那美艳的,他却又根本够不着。
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还是那句话,他最近走背字儿,做什么都膈应。
他虎着脸离开了茶楼。
杨招娣立在窗前,眼见得他转过了巷口,方“唉哟”一声拍了拍胸口,一屁股坐在了鼓凳上。
这也不知是谁家的奴才,好大的威风,饶是她见过些世面,也觉着怕得慌。
杨二弟倒没她这样惶惑,拣着陈长生方才的座头儿坐了,抓起碟子里的点心就往嘴里塞,一面含混不清地问道:“姐,咱们去哪里找人去?”
“找你娘的屁!”杨招娣翻了个白眼,起身走去他对面坐了,亦拿起一块松子糖吃着,眯眼道:“这回失了手,只能先蚀本把这窟窿填上,他给了五十两呢,咱们一年也就这些入息,倒也不亏。”
杨二弟显然没听懂,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姐你说甚?”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杨招娣作势要打,只那手伸到半途便又缩了回去,没好气地道:“咱们手头不还有几个丫头么?你前几日不还说有一个得了痨病整天咳嗽,还嫌麻烦来着么?”
杨二弟闻言,不甚灵活的眼珠转了一圈,恍然大悟:“原来姐打的是这主意。”
说着似又有点可惜,咂嘴道:“那丫头长得倒还不赖,若是没病,倒也能卖到扬州去。”
“是啊,可惜了儿的。”杨招娣亦是极为不舍。
人都拐到手里了,若是不能换成银子,确实亏得很。
不过,她的头脑向来清醒,很快便又道:“罢了,这丫头就算转手也卖不到五十两。咱们还是赚的。”
杨二弟自来对她言听计从,立时点头道:“行,我回去就动手。”
杨招娣便将椅子朝他那边挪了挪,压低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