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宫人们跪在冰雨纷纷的青砖地上,沉络握着紫的发黑的雕漆檀木龙辇扶手,在一片细雨中微微回过头来,容光含笑,艳压一天雨色。
紫宸殿在身后,一层羊角灯,一层莲瓣瓦檐,斗拱高高耸起,木做瓦,朱砂漆,雨水将歇山顶的黄铜悬鱼和鸱尾洗的澄金发亮。
细雨沥沥,江采衣像个小女孩一样,抱着三十六紫竹骨的纸伞,抿着甜丝丝的笑坐在紫宸殿高高的门槛上遥遥张望着他,像个普通人家里目送夫君出门的女孩子,和大殿内温暖的灯火融为一片。
龙辇越行越远,巍峨雄伟的紫宸殿在远处变得小了,细雨中,小的像是温暖的灯火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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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东侧暖阁,细细的雨粒敲在雁翅板上,窗户就微微打开了一条缝。
小太监们正搭着梯子换灯笼,入了冬,就不能再用那些绢罗宫灯,太不应景。拆掉旧灯笼,换上紫檀嵌白玉诗文宫灯和红木雕龙宫灯,一只灯笼就有一人多高,沉的要两人合抱才能勉强抬起来。
窗口一小榻,榻上支着乌色的沉香木小桌子,上面七零八碎的五彩线和各种绫罗碎块。嘉宁握着小银剪,拿着图样描江采衣的鞋底尺寸,用炭笔勾勒出样子来,再一针一线去绣。
江采衣抱着被子窝在软榻上歪头看她,“嘉宁,这是在做什么?”
嘉宁微微一笑,“大婚就在下个月,奴婢想给娘娘做一双婚鞋。”
说罢,比了比几个绣样子,“内务府负责娘娘的凤袍,这双鞋就交给奴婢吧。外面造出来的鞋子怎么能合脚呢?大婚那日娘娘要折腾整整一天,晚上还要登上元楼看烟火,鞋底子里面该缝厚厚的一层棉花。”
“天冷,奴婢再给您垫上一层貂绒,”嘉宁絮絮叨叨的嘱咐,“娘娘,您别看内务府的那些绣娘,其实奴婢的针脚比她们还好呢!奴婢是江南人,织造府最好的绣娘出身,八岁上就在绣荷塘月色了。这个绣鞋,用大红色的蜀锦缎面儿,沿着鞋帮绣一圈凤羽,鞋尖用千层荷花拱上一颗东珠,就是百年好合,多子多福的好意头。”
“嘉宁……”江采衣知道她的心意,自然不会拒绝的,心里暖烘烘的像是刚喝了一盏热茶,“你真好。”
她小声说着,“你真好。”
嘉宁莞尔一笑,这个宸妃娘娘有时候像个小动物。在陌生人面前会很仔细的嗅一嗅、打量、靠近一点,然后再打量、再靠近一点,等到她真的信任某个人的时候,就是全心全意的喜欢。
“对娘娘真好的人是皇上,”嘉宁笑着打穗子,“下个月大婚,娘娘看了内务府递上来的礼单了没?”
看是自然看了,礼单刚刚递上来的时候,把江采衣活活吓了一大跳――铺张也不是这个铺张法儿!据说皇帝把内务府总管拎到御书房,亲口嘱咐了他大婚的铺排,命他连夜写个预算折子递上来。
第二天早朝,内务府总管递上了预算,看到上面的数字,户部尚书顿时吓得手发抖,全部朝臣也吓得手指发抖,
好你个内务府总管,竟然敢提这么巨额的预算!敢情你为了讨好宸妃,就拿着国库的银子当流水使?!几辈子也没见过皇帝大婚如此穷奢极欲的,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儿!朝臣们那是绝不能够答应!
顿时,朝堂上像是沸水里扔了油,炸开成一锅。御史们咬牙切齿,摩拳擦掌,差点当场活撕了内务府总管。
内务府总管顶着一脑袋唾沫星子,灰溜溜的缩着身子站在一边。
还没等御史们跳脚大骂,当场血谏啥的,内廷立刻就送来了宸妃娘娘的谏言折子――
“臣妾得皇天圣眷,预受封为后,则与帝敌体,内外治成,昭女教于六宫,弘资孝养,克赞恭勤,断不敢做如此铺张奢欲之事,北伐在即,大婚之喜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