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浚执掌刑狱多年,阴絷酷烈,又和解雪时勾结颇深,凡是解雪时要除的异己,落在他手底下,都撑不过一合之数,纵是侥幸留了条全尸,也是刚骨寸断,碧血沥干,不知道消受了多少苦楚。
他就是解雪时门下一条走狗。
双手血污,恶贯满盈。
沈梁甫不知弹劾了他多少次,他自岿然不动。
“这厮身上一股豺狼味。”沈梁甫不止一次同长子说过。
这次的莲目使臣,就是落到了他手里,严刑逼供,这才十不存一。
沈梁甫冷笑道:“谢大人昼夜操劳,亲自提审罪囚,不知审出个主谋没有?”
谢浚道:“确有可疑之处。当日和莲目使臣同行进京的,还有一支商队。据说是路遇风雪,佛像重逾千斤,马匹累病殆尽,因此向这支商队借马,同行赴京。”
“哦?那这支商队呢?”
“失踪了。”
第4章
谢浚这些日子,昼夜不眠,专审这件案子。
大襄佛风颇重,先帝痴信佛法,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因而家家礼佛,户户诵经,但凡有不决之事,必请高僧定夺。
佛像现出忿怒身,直斥解雪时一事,天子虽严令封口,但收效甚微,早已泄入市井之中。
茶余饭后,正是这些宫闱阴私滋长的时候。
解雪时这样的权臣,本就颇遭猜忌,一时间流言四起。
听说那尊菩萨开脸肖似孝懿文皇后!先父为官的时候,曾经有幸见过帝后巡视,菩萨颊边一颗小痣,简直一般无二。那解雪时一见之下,脸色就变了。
嘶,他胆敢对菩萨无礼?
何止哩,他还敢剑斩菩萨,菩萨这才现出忿怒身,直斥他鸩杀幼主,你说,那位是不是死得蹊跷?
莫……莫不是孝懿文皇后显灵了?
豺狼当道,国运有亏啊!
谢浚下了朝,不过吃杯早茶的功夫,就已经被灌了满耳朵风言风语。
他同解雪时素性亲厚,听了这些话却也不动怒,只上了官轿,吩咐前去大理寺。
是日小雪,大理寺狱外几丛棘树,枝干如铁,霜斑如银。
这棘树生得顽劣,偏偏是太祖皇帝遣人所植,以示法度严明,几位大人从署中入狱提审囚犯,总不免被棘刺所扰,蜇得两股生疼。
“如芒在背,佩弦自急!”
他父亲尚未从大理寺卸任的时候,就时时手折荆条,训诫于他。
他自是受用无穷,一朝执掌大理寺,便遣人铸了十多枝铜棘,浸在煮沸的金汤里,日日炮制,烧得棘刺根根红透,触及体肤,立时溃烂入骨。
美其名曰赏棘花。
犯人果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果真是法度严明。
谢浚想着那支商队,心不在焉,随手折了支尺把长的荆条,掂了掂分量,打算再去撬撬那几张活口,谁知刚一抬头,就瞥见棘树边立了个人影。
解雪时身披氅衣,病容未褪,面色雪白,然而长眉凌厉,双目如寒星一般,只侧目看过来,便令人心中一悚,旋即一荡。
第5章
谢浚笑道:“看你这样子,病好些了?”
解雪时道:“不错。莲目使臣这件案子,你同刑部的人审得怎么样了?”
谢浚袖手道:“审死容易,审活不易。这件案子不宜深究,三日之内,便能封案。”
他说得轻易,神情却微不可查地沉了下去,唇角微微向下一抿。解雪时一眼就看出,他这是杀心炽烈,牢中活口定然十不存一。
解雪时沉声道:“这桩案子,你不但得审,还必须要细审。”
谢浚一惊,道:“雪时,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