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成了,可能只要稍微再加几针,整个就大功告成了。这个肚兜儿是白绫子底,上面绣的是鸳鸯戏水的图案,红莲绿叶,五色鸳鸯,绣得非常精致,非常华美。还有一件事,她拿了一个拂尘,又叫蝇帚,就是轰苍蝇蚊子的,拿这么一个东西来保护宝玉不受叮咬。
这个时候,薛宝钗就走进去了。你想想薛宝钗是一个非常遵守封建伦理道德规范的女子,这可是公子的一个私密的卧室,这个时候,他在午睡,她也看明白了,她却并不转身离开,她还往前去,什么东西在推动她?她爱这个人啊。哪怕多一分钟,多一秒钟,能和这个人亲近,对她来说,都是生命当中最大的快乐。
当然,袭人就发现她了,袭人吓了一跳。袭人吓一跳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因为薛宝钗她是蹑手蹑脚走进去的,她的行动向来都不是粗放的,她是一个很娴雅的人,缓缓走进去,袭人没有听见;另外一个,就是一看进来的是她,说句老实话,如果是林黛玉,袭人都不会惊讶,因为她知道林黛玉这个人性格异常,举动经常出格,但是,宝钗这个人是一个非常遵守封建伦理道德规范的人,居然是她!当然,她们两个无形中有一些思想共鸣,所以双方见到以后就都很亲热。这个时候,薛宝钗就问了一句话,说你在绣什么呢?袭人就说是肚兜儿。
大家知道,当时贾宝玉已经比较大了,从十三岁奔十四岁去了。在当时那个社会,人的寿命是有限的,当时有怎样的说法呀?三十岁就是半生了,六十岁就是满寿,七十就是人生七十古来稀了,所以十三四岁就是一个成年男子了,成年男子哪儿还有戴肚兜儿的呀?现在读初一的学生吃饭有戴围嘴的吗?没有。一个年龄段有与一个年龄段配套的用品。这个地方,曹雪芹他写得很巧妙,他就深怕读者误会,以为薛宝钗和贾宝玉之间还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还是儿童状态,不是,薛宝钗她当然知道贾宝玉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子了,她也是把他当成成熟的男子来爱的,所以一看肚兜就觉得奇怪。袭人就解释了,说原来他也不戴,因为贾宝玉他当然不愿意戴,我多大了,你给我戴这个?但是,袭人就说袭人她的法术就是一条:温柔和顺地哄,最后哄得你没有办法她的办法是把那个肚兜绣得非常之精美,让宝玉看了爱不释手,最后就戴上了。所以,袭人就说,你觉得这个绣得特别好,其实他身上那个更好,开头他不愿意戴,后来因为觉得特别好,一劝就戴上了;这样,晚上睡觉,掀了被子就不着凉了。这也表现出袭人对宝玉确实是忠心耿耿,服侍得细致周到。
两人说了说话以后,袭人就说,哎呀,我绣了半天,脖子也酸了,身体也倦怠了,说宝姑娘我去去就回来。这个地方有的读者不太懂,有年轻的“红迷”朋友跟我来讨论,说袭人好好的,干吗非得出去?说这不就是作者故意要让薛宝钗一个人留下来吗?你就是设置情节流动,你想让薛宝钗单独留下来,你也犯不上用这样一个办法呀!我就跟他说,你回忆一下《红楼梦》里面,不止一次写丫头什么的出屋子去,比如麝月、芳官夜里都从屋子里出去过,它是很含蓄的写法人除了情感需求以外,还有生理需求,袭人她是方便去了。这在那段情节的规定情境下,一点也不牵强。
这个时候,作者就有一个很细腻的描写。袭人走了,按说你薛宝钗也就够了,你也该走,人家在睡觉啊!可是薛宝钗她爱这个人,哪怕是看着脸朝里的一个背影,她也舍不得走。她不经意地一歪身,她坐哪儿了啊?就坐在袭人刚才坐的那个地方。
也许有人会皱眉头,说这算什么呀?她坐哪儿不行啊?可是你得想想,当时是什么社会啊?那个社会的礼教是怎么规定的呀?一个青年公子的卧房,卧榻旁边那是丫头,或者不是丫头,也是姨娘、小老婆坐的地方,那是一个伺候人的位置。在那个位置上,伺候人的人刚才在做两件事,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