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与预定计划中的作为。
第三十回写她午睡时,宝玉来到她卧着的凉榻跟前,与一旁乜斜着眼乱晃的金钏调笑。有“红迷”朋友跟我讨论,说金钏怎么敢于那样?我就告诉他我的阅读心得:金钏本是最了解王夫人的生活规律和生理状态的,平日那时候王夫人肯定已入梦乡,她低声与宝玉调笑应该是听不见、发觉不了的,因此是无碍的。但她哪里知道,那几天里接连发生的几件事,使得王夫人心烦意乱宝钗选秀失利;元妃指婚竟被贾母漠视;清虚观打醮回来,薛姨妈把贾母的“黑话”学舌给她;贾母竟毫无顾忌地宣布二玉“不是冤家不聚头”,并公开表示只要活一天就要为二玉护航一天……王夫人心里藏着这些败兴之事,在丫头面前当然尽量不去流露。因此,金钏就万没有想到,王夫人那天中午只是假寐,根本没有入睡,她和宝玉的那些出格的调笑话语,竟句句入耳。结果,当王夫人听到最恶劣的几句后,就“翻身起来,照金钏儿脸上就打一个嘴巴子,指着骂道:‘下作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们教坏了!’”王夫人那“你们”里,除了金钏,还包括谁?值得深思。但王夫人打骂金钏只是一场遭遇战,跟与贾母、与赵姨娘之间的明争暗斗,往往是有目标、有计划、有策略、有步骤,那种格局,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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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对晴雯的呵斥撵逐,确实是一时兴起,偶然发作。
对于晴雯这样的生命存在,王夫人贵为一府女主,本是根本不放在眼里心上的。书里写得很明白,王夫人把侄儿媳妇王熙凤也是她的亲侄女请到荣国府里来管家,她是“抓大放小”,只注重家族政治中的大关节,对于诸如丫头婆子配置这类琐细的人事安排,一般是懒于过问的。
王夫人甚至在很长时间里,根本就不知道晴雯的名字和来历。
晴雯的被撵逐,从故事流程来看,出于一连串的偶然。
第七十三回一开头,忽然有个叫小鹊的丫头,大老晚跑到怡红院来报信。小鹊是赵姨娘的丫头。按说“喜鹊”应该报喜,但这位丫头却分明起着乌鸦的作用她听到赵姨娘在贾政耳边说了宝玉坏话,让宝玉留神“明儿老爷问你话”,宝玉一听慌了神,临时抱佛脚,连夜温书,闹得一屋子丫头陪着熬夜。晴雯对宝玉的关爱,首先表现在斥骂小丫头打瞌睡上,后来,芳官出屋(应该是方便去了),偶然地被一个黑影吓了一跳,回屋就说有人跳墙,晴雯就借机把事情闹大,宣称宝玉被吓病了,上夜的人只好灯笼火把找寻一夜,何尝有什么踪影?本来,事情到了这一步,别再闹大,也许就能躲过老爷的召唤考问了,却偏偏是晴雯,故意跑到王夫人那边要安魂丸药,非要让事态滚雪球般无限放大。晴雯那时得理不让人,跟上夜看门的人说起话来,口气刚硬,她觉得自己跟王夫人是一头的。那时王夫人似乎也没有特别注意她,王夫人觉得兹事体大,不敢瞒过贾母,结果贾母从息政离休状态,变为亲自临朝,“贾母动怒,谁敢私”,于是严厉查办夜间赌局,犯案者跪了一院子,给贾母磕响头,贾母亲下命令,严惩不贷。
查出的三个聚赌的大头家里,有迎春的乳母。迎春是“大老爷那边的”,邢夫人虽然不是她的生母,但名义上是她的监护人,别的姊妹屋里都没人犯事,偏迎春乳母涉案,迎春没脸,邢夫人扫兴。王夫人在家族政治里,跟邢夫人之间的矛盾也是一个方面。邢夫人身为长房长媳,在贾母面前却毫无分量,虽然她儿子儿媳在荣国府里管事,却完全不顾及她的利益,现在荣国府里查赌,偏又查到她女儿乳母头上,邢夫人不仅不快,而且,更觉得你二房夫人把好端端的一个府第治理得如此混乱,你狂什么狂?偏偏就在这种心理状态下,又是一个偶然傻大姐捡到了绣春囊,迎面撞见了邢夫人,邢夫人得到后,吃惊之余,也就觉得天假人愿得到了一个给王夫人大没脸的现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