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云云。
那些离乡背景的中国偷渡客,不管怎么说,是我的同胞!他们违法,他们糊涂,他们冤枉,他们不幸,但是,他们毕竟是想通过转移自己的生存空间,去谋求更幸福的生活啊!
我跟他们,一样的黄皮肤,一样的黑头发,血管里,流淌着同一祖宗传下来的血液。“你们中国人,总想到西方”,尽管那位英国外交官试图把我和我妻子跟我的这些惨死的同胞区别一下,但乍见到我们时,那冰冷的眼光,那板起的面孔,不也分明表达着一种对中国人的“特别谨慎”,实际上也就是一种潜在的歧视吗?
人家那个签证厅,是不许大声喧哗的,可是在那一刹那,百感交集的我,大声嚷了起来:“还我护照!我不去了!”
法国朋友制止了我,妻子也低声批评我,英国外交官莫名惊诧,但最终还是给了我们签证。我和妻子是在复杂的心情中乘海底隧道火车,从巴黎前往伦敦的。
从那以后到现在,六年过去,在报纸上,仍有中国人以偷渡手段前往国外,被查获遣返,或侥幸抵达,而惨遭变相囚禁、剥削虐待的新闻。
而在这篇文章刊发以后,相信也还会有类似的情况出现,只是,或许会逐步减少些吧。
为什么总有一些中国人,孳孳汲汲地谋求生存空间的大转移?如果所有的这类转移都只是悲剧,那就无法解释其心理依据。我们必须承认另一方面的事实,那就是,有数量很不少的转移者,在那边空间里立了足,融进了那个空间,有了物质和精神上都很不错的生活,请他们的父母去探视、旅游,也偶尔会来探亲访友,令亲人欣慰乃至引为骄傲,被邻里旧识羡慕甚或嫉妒;还有一些转移者,其中不乏开头以非法手段转移,又非法滞留不归,但终究还是从非法转换为合法,又以合法身份发了财,衣锦还乡,光耀乡里,成为来当地投资的“外商”,被当地政府官员高规格接待,那样的更具传奇性、喜剧性的人物存在。
我在伦敦的演讲,没有提到柳五儿,但也就在那期间,我就存下一个念头,探究一番柳五儿的“移民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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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少年和青年时代,那时侯对我那一代人的教育,就是唯独我们所生活的空间最美好。那以外的地方,开头还有不少好的,后来苏联“变修”,若干本来同属一个阵营的国家也随之成为“小修”,或需要存疑观察(因为他们还跟苏联保持某些合作关系),只有欧洲的“一盏社会主义明灯”,也就是阿尔巴尼亚,那个空间,还算得是个纯洁健康的空间,除了那样的地方以外,世界上绝大部分空间,生活在那里的人民,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需要我们发誓去加以解救。
对世界空间的这种主观狭隘的理解,也同样表现在那前后的历史阶段里,对文艺作品的欣赏理解上。
那时期对《红楼梦》的诠释,主导性的观点,先是由“两个小人物”发表出来,后被伟大领袖充分肯定,大体而言,就是这是一部写封建社会里的新兴力量,反抗封建社会主流政治和思想的书,书中的贾宝玉、林黛玉,代表着反封建的新兴社会力量,是一种“新人”,而薛宝钗那样的角色,本质上则是顺应封建甚至捍卫封建的艺术形象。直到如今,我很尊重这样的观点。用这样的观点分析《红楼梦》,确实能够形成一个体系,也能给人一些启发。但那个时期存在的问题是,把这样的观点一肯定,其他的研究角度,其他的观点,就都被批判,被摒除了。应该允许各种不同的研红观点存在。但学术上的包容,实在是一桩很艰难的事情,往往需要时间的耐心培育,才能在一个不断进步的社会里成为风气。
到了“文革”时期,各地方各系统都成立了写作组,除了撰写直接进行革命大批判的文章,也还有专门将领袖关于《水浒》和《红楼梦》的观点加以展开阐述的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