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得这么近, 棠溪追身上的冷香夹杂着泥土的腥气和金铁肃杀之味,被鼻子捕捉得一清二楚。
督公大人可不会在自己府里亲自动手养花栽树。
说从府里偷偷溜出来找他, 骗谁呢, 之前照样禁足好好的,还不是半夜三更溜到他屋子里。这样子一看就是今早才刚风尘仆仆地回城。
这回应该是领了皇帝的命令秘密行事, 禁足不过是为了掩盖他不在京城的事实。
裴厌辞感觉到山雨欲来前沉默的窒息感。
“你搂太紧了。”他拍拍腰间的手, 示意松开。
棠溪追贴在他耳畔, 嘴里的利齿隐隐破唇,想要攀上白嫩的耳廓,将其撕得血肉模糊, “小裴儿似乎察觉到甚了不得的事情呢。”
“你都没与我说,我怎么可能知道。”裴厌辞在危险的杀意中徐徐绽放出一个天真无辜的笑容。
有时候知道越多越不是一件好事。
“放心,该让你知道的早晚会知道。”棠溪追也笑了起来, 狭长的眸子弯成两条细缝,冰冷枯白的手指探像他的衣领,如一条灵活的小蛇勾缠攀附,扯着他的领口,只要轻轻用力,裴厌辞的领子就能四散开来。
“或者,你也可以用一些东西来交换。”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可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做这事的想法。”裴厌辞的唇息划过他的鼻尖,从他腿上站起来。
跑堂的将汤菜送了进来,他旋身坐到了对面。
棠溪追选的是靠窗的位子,打开窗户就是月熙江,不用担心有人看到他的脸。
“真让人伤心,若是在这里,肯定很刺激。”
“前朝斗法比这个刺激多了。”裴厌辞翻了个白眼,谁跟他似的成天惦记着这种事。
“小裴儿就这么急切地想要摆脱我,看我被千刀万剐?啧啧,当真狠心肠呐。”
“我是郑家人,自然得站在他的立场上做事。”裴厌辞吃了口菜,咽下肚后道,“再说了,你做的那些事,千刀万剐十个你都不够还清罪孽,你从未有遮掩的想法,不晓得善后,怨谁?”
“他们若真有本事,来取便是,没准我还会高看他们一眼。”
“你还是收敛着点吧。”裴厌辞嚼着嘴里的菜,没滋没味道。
“你关心我?”棠溪追眸光瞬间亮了亮。
裴厌辞被他那眼神瞧得胸口发闷,也不好拂了心里的意,轻轻“嗯”了一声,又不放心道:“就算现在挺过去了,他日顾九倾登基,第一件事肯定是要你的命。”
“我晓得。”
他眉心画着一朵靛蓝色五瓣梅花,偏头稍稍侧看他时妖冶冷魅,荒白得毫无生气的脸上因着窗外秋阳的照射,显出几分不似常人的透明,鸦黑的浓卷睫羽跳动着盈亮的碎光,眼皮半阖,掩不住眼底的几分愁丝。
裴厌辞恍惚了一瞬,接着暗骂自己关心则乱,只要是在朝中任官的,哪个不是等着新皇登基,看这个权倾天下的督公被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
“你想劝我收手吗?”棠溪追伤了一瞬,又恢复成之前无所谓的样子。
“你想收也收不了了。”裴厌辞一口饮尽杯中酒。
有这人在,他刚好借此多喝些,练练酒量。
“五殿下看起来和你的关系也不是很好。”他想起之前听顾万崇提起,“你说说你,平白无故将他外祖一家抓进大牢做甚?”
“郑家这个外戚涉政太多,连皇储一事都妄想插手,他日若新皇登基,难道还要重蹈覆辙?”
“陛下难道不会对此有怨言?”裴厌辞咋舌。
顾万崇外祖一族好歹也能形成一份助力,有他们在,他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只受制于阉党一家,憋屈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