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发觉我不对劲的是虞素素。
她是一个好女人,拉着我一起出去参加宴请、游乐,给我做新衣裳,买脂粉,让厨房变着花样给我做各种美味的小食。
我很感激她对我做的一切,但我始终提不起兴趣来。
她院子里种着一株昙花,养得极好,眼见昙花的花骨朵鼓起来了,这天夜里,她将薛行知赶去书房睡,拉着我蹲在昙花前等着花开。
到子时的时候,昙花开了。
月色下的昙花十分好看,但我感受不到它的美。
虞素素忽然就哭了。
「……好看到哭了?」我问她。
她不说话,依然是哭,越哭越伤心,我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我扭头吩咐她的丫鬟婵娟:「去请二爷来吧。」
然后起身,稳了稳有些发晕的脑袋,抬脚往院子外面走。
「沈宛乐,站住。」向来温和的虞素素语气变得有些凌厉,她带着哭腔问我,「你这样下去不行的,我们要怎么做,你才能好起来?」
她不让我走,抱着我一只胳膊哭,我看不下去,只好坐下来陪她聊天。我跟她说我的迷茫,说这个世界的索然无味,说找不到活下去的动力。
虞素素见我肯开口,终于不哭了。
我们这一夜聊了很久,从昙花花开聊到昙花败落,再聊到月隐中天、旭日升起。
虞素素说,她祖上有位神医,传下来一颗假死药,她可以回娘家把这颗假死药要来,等过段时间,我吃掉假死药,就可以换个身份,去江南或者漠北,做自由的风,追寻自己想要的人生。
「大昭很大,好男子亦很多,未必就没有比薛今衍更好的,你会遇到更加爱你的人,组建一个不被人打扰、不被人束缚的家庭。」
虞素素最后半句话打动了我,让我对未来又生出了期盼。
有了期待,日子就有了动力。
我的心不再是毫无波澜。
过了几日,虞素素果然回虞家将那颗假死药取了来,薛行知也替我弄好了新的身份的户籍和路引,我只要吃下那颗假死药,就不再是沈宛乐,随时可以离开这伤心之地。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离开,祸事很快就来了。
4
爹娘到底养了我十七年,离开前,我总要和他们见一面,算作是跟他们道别。
娘见到我,十分高兴,她说:「听说你和虞素素相处得很好,她赴宴都会带上你。你和她打好关系,让她去同薛行知说给你一个孩子,她开口了,行知不会不同意的。」
我心里只觉得讽刺,她从来不关心我是不是开心快乐,我在她心里就像是该配种了的猫狗。
但同时,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可想到马上要离开,再也不回来了,我耐着性子叮嘱她和爹爹在家要爱重自己的身体,从今以后,我不再是他们的女儿。
爹娘没有察觉出我的不对劲,我离开沈家时,特意去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那棵合欢树。
郁郁葱葱,风溜过,它抖着叶子向我告别。
再见了。
我感觉心里有些慌,我以为是因为要离开了,心绪不宁,可等我回到薛家,慌乱的心一下子空了,像是垂在头顶的剑终于斩下。
虞素素不见了。
薛行知说,虞素素想着我之前说城西那家豌豆黄好吃,担心我离开京城之后再也吃不到了,就打算去把食方买来,放在我的行囊里。
可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他已经去城西问过了,做豌豆黄的茶楼说她并没有去过。
我们都着急起来,到处寻找虞素素,甚至还去衙门报了官。
然而一连两天都没找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