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阿雾见识多了,也不再为这事再辗转,她自己也不知是好是坏。总之是圆滑、世故了,连对自己都圆滑了。
阿雾的眼角滴落滚滚的热泪,她也不擦,蜷缩起身子面向踏背,像个犯错的孩子般,嘴里喃喃地念道:“娘……”
这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干的事儿。尽管阿雾已经清楚的认识到,这辈子崔氏才是她的母亲,可她对慈母的牵挂却依然是福惠长公主,她心底的娘亲只有一个。崔氏再好,那也是太太。她可报答,可敬爱,可维护,却生不出血肉相连的刻骨。崔氏也慰藉不了她寂寞的灵魂。
福惠长公主对阿雾哪怕是极其不喜,阿雾虽一边伤心,一边不敢认,可心却坚定的从不曾动摇过。
半晌后,紫坠来请阿雾去用午饭,阿雾坐起身,眼神已经重新坚韧起来,又是那个“机关算尽”的六姑娘了。
紫坠进门,见阿雾眼角有泪痕,见她自己不说,却也不敢问,忙打了水,领了小丫头捧盆执巾地伺候她重新匀面。
过得几日,就到了端午节。
上京东南的景明池从初一开始,就日日有划龙舟表演,观者无数,摩肩接踵,一直要热闹到初五。
每年这时候本该是荣五这种贵女最高兴的日子,可名正言顺地呼朋引伴出门玩耍,去看划龙舟,前前后后可以消遣四、五日呢。但安国公府的这三位姑娘都没怎么出门。
荣五的老爹发生作出这样的丑事,虽然没什么惩罚,但舆论就够他喝一壶了,还害得荣五出门也抬不起头,她索性就闭门不出。荣四虽然心里幸灾乐祸,高兴大老爷出这么桩丑事,羞臊了荣五,可毕竟也是一家人,她作为姑娘,也不好意思出门。阿雾是压根儿没有出门的兴致。
但到了隆庆二十九年的五月初五,端午节正日,她们阖府却不得不出门了。老皇帝眼看着身子一日差似一日,但反而像老树开新牙般,爆发了各种游兴,这一年他要亲临景明池观龙舟赛,对于得胜的队伍还有奖赏。
因此这一年的端午就格外的隆重,何况皇帝要出游,这在很早前就通知了,大家都准备好的,在荣大老爷事发之前,大太太那头已经准备好了端午那几日在景明池搭棚子,摆置物件的各种材料、器具。在京勋贵王臣,除非是家里死了老爹老母的,那都是得去给皇帝捧场的。
所以荣府的三房人,不得不顶着别人的指指点点,也得去景明池,还得强颜欢笑,假作什么都没发生,也看不见别人嘴角的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