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尊敬杜清辉,还藏着一点挖墙脚的私心,此刻这么直直地对着人难免犯怵。
“嗯,”杜清辉伸手,将一个东西递给萧鎏,眼皮子一抬,也没问萧鎏在这里站着做什么,而是淡淡道,“将这个交给京墨。”
萧鎏将东西接过去放进衣兜里,他手心都是汗,对着杜清辉又说不出什么来,直到无话可说,杜清辉又重新放下车帷。
萧鎏嚅了嚅唇瓣,手臂垂落。
“世子殿下?”萧鎏听见背后诗桃的声音,微微侧过身,诗桃落他一步地站在他后面。
“诗桃啊……”萧鎏颔首,声音有些低落,像是叹气似得回应诗桃,诗桃从没见过他这么落寞的模样,像是丢掉了什么宝贝。
“公子他们要启程了,世子殿下,我要先带秋忠他们回宫吗?”
“不用了,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萧鎏一边答,一边便从腰带里抽出一张纸来,诗桃随着他的动作转移视线,忽的眼睛一闪,觉得这张纸十分眼熟。
纸被摊开,上面写满了字,这是一张卖身契是诗桃的卖身契。
“诗桃,你跟在我身边十二年,其实已经报了当年的恩。”
萧鎏笑了笑,将卖身契放到诗桃手上,低声说:“为了十两银子把命交给别人不值当,我原本也没打算让你一直跟在我身边……”
“诗桃,接下来,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一张薄薄的纸,是诗桃曾经的尊严,她将自己卖出去,就没想过余生的自己还属于自己。
她也没想过,自己还会再见到这张按着自己手印的卖身契。
诗桃颤抖着手接过自己的卖身契,当年按下这份卖身契时,她并不识字,所以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只知道墨水像蚁虫爬满了一面纸,后来萧鎏又培养她,她便从来没想过还有能“为自己赎身”的一天。
如今再看上面的字,字迹陈旧,可她已经当初那个不识字的女娃了。
两行泪水溢出眼眶,落在这泛黄的纸上,诗桃哽咽地唤了一声世子,激动到无法说话。
她清清楚楚的看见上面写着:十二年后予以诗桃自由身,天地相证,从此,两不相欠。
萧鎏拍了拍诗桃的肩膀,队伍已经出发,马车缓缓使动,而他也要上马去前面探路。
他擦过诗桃,诗桃擦拭着泪水,眼含迷茫地看着手里的卖身契,等到队尾也从她身边驶过,诗桃才下定决心似得转身,小跑地追上马车。
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这样着急又失仪的模样,但是已经顾不得了。
她与阿姊从未相认,只暗中看过几回,两年前阿姊觅得良人在洛锦落脚,她出宫时也已确认,也没什么割舍。
细数经年,唯一让她还放心不下的,只有慈渊。
她舍不得慈渊,而如今,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留在慈渊身边。
拍着车帷,少女的发髻也乱了,里面的人若有感应,连忙推开车帷,一双同样红彤彤的眼睛也露了出来。
是因为离别在马车里悄悄哭的慈渊,杜清辉怎么哄也不见好。
诗桃跑着,哭着又笑着,手指紧紧地抓着车帷边沿:“公子,我,我能跟着你吗?”
“我现在是自由身了,公子……”她哽咽地问,“公子啊…你还要我吗?”
两个人都忘了马车可以停下来,素白的手抓着诗桃,慈渊的回应也同耳边疾走的风灌进诗桃耳朵里。
是慈渊在问诗桃,她还要自己吗。
*
齐崇登基第二年,改年号“崇宁”,同年,萧鎏随军前往北部疆土。
此后几年,大齐不断北伐,收复被蛮族夺去的疆土。
崇宁六年,大齐进行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