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方应理不小心看到垃圾桶里撕得很碎的纸片,又恰好有闲情逸致地拼好它,发现上面记载着他几点出门,几点回家,几点健身洗澡,几点见了什么人,看了什么书,那恐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窗户对面的屋子里此刻没有人,方应理应该早已出门上班。任喻啃了一口刚刚从楼下买回来的玉米,打开追踪软件,发现方应理此时正在白杨路上,看移动速度大约是在开车。
又将胸针拆下来,将存储卡插进电脑。
记录的时间段很长,他拖动着听,拉到三分之一的位置,先听到张响和廖修明的对话,底噪不小,好在降噪处理后足以听得清,可惜的是交谈中二人故意模糊语意,更缺乏关键信息。再往后,好像就没录上什么重要内容,任喻将进度条往后大幅一拉,先是出现椅子被撞击在地板上摩擦出的声响,然后是断断续续的脚步声。
他先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是和方应理亲吻着往卧室走的时候,一路跌跌撞撞。
又一段白噪音,任喻等了一会,呻吟和撞击声带着散不去的潮湿与热度猝不及防跌入耳内,他的心脏重重跳动一下。
草。
昨晚自己的叫声是这样的吗?
不成调,软得像一滩烂李子。又酸又涩。
方应理倒是没在这段音频里留下太多,大多数时候只有非常隐约的沉重喘息。还有他问的那几句
“第一次啊?”
“你还喜欢什么?”
“会叫吗?”
以及“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一听,方应理在床事时似乎问题太多,不是很专注的样子。他时常给任喻这样的感觉,就是他无论做什么,都像在玩,比如把任喻的身体当成魔方,做爱时去拼凑他摆弄他,这样好不好,那样对不对,是不是把腿架起来这一面就凑齐了。
任喻为自己的这种想象感到愤怒,同时又有一点滑稽。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他放飞的思绪,他顺手将这段音频拉入一个标题为“FYL”的隐藏文件夹,将电话接起来,是邓微之。
接之前他就知道对方要问昨晚的酒会,于是直奔主题:“微姐,具体的消息我没打听到,但欢颜地产和双诚集团之间确实不简单,听昨晚廖修明的意思,是他要求张响破产。”
末了又往沙发深处坐了坐,垫住发酸的腰:“谁会希望自己的子公司完蛋,背后肯定有问题。”
电话那端默了默,忽然问:“你嗓子怎么了?”
“……”很哑吗,他自己倒不觉得,但肯定是昨夜叫唤的,他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憋出一点鼻音,“有点感冒。”
邓微之说:“辛苦了,多注意身体。”
语调还是一贯和和气气的,但是任喻从里面品出一抹低沉。又想到刚接通电话时,她似乎就异常寡言。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沉默片刻,邓微之回答:“我被调职了,下个月离开季风总刊。”
话一说出来两个人都明白怎么回事,她之前一直在报道怡风家园烂尾楼事件,现下这是有人在施压,让她少管这档子闲事。
她说完以后,语气反倒轻快了:“没事,去分社也好,在隔壁市,离得不太远。”
“不过……”她又叮嘱,“我还是希望能在任期内把这个稿子发出来,这样离开的时候就不会留下遗憾。”
“嗯。”任喻脑海里掠过在方应理家中看到的那个文件夹,得加紧时间打开它,“我明白,时间不多。”
“也别太要强,实在探不到消息就探不到。”邓微之笑笑,知道他虽然这几年攒下来不少积蓄,但毕竟有个老母亲在医院,机器费用和护工费用都不低,“不要担心尾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