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纪轻轻,却很少有失控的时刻,稳得就像老一辈的军人那样,就算是面对竞争对手的嘲讽和刁难,面对军部里无耻肮脏的明争暗斗,他都能做到面不改色,用稳定的情绪解决一场又一场的危机。

这也是他被看重的一个重要原因,费多尔的上峰维尔纳甚至扬言,“整个部门就只有费多尔一个人是长了脑子的,其余人脑子里都塞满了肌肉和黄色废料。”由此可见对他的重视程度,当然,这也导致费多尔被众多同僚视作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但经过埃尔温的观察,他发现,费多尔这些天可不太一样,他向来表现出的稳定状态似乎遭遇到了史无前例的挫折。

一点小事都会引发他的不满,比如说,这杯咖啡明明是按照他以往的口味来调制的,非常正宗的德式咖啡,口味浓郁且醇厚,但他喝了一口就放下了,眉头紧锁,暗含嫌弃,开始苛责埃尔温的失误。

“这杯咖啡为什么这么苦?你们放了什么?”

埃尔温非常无语,但他不得不回答:“……长官,这杯咖啡是凯瑟琳亲手调制的,她一向清楚这里每个人的口味。”

费多尔:“让她加一点牛奶和糖。”

埃尔温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把咖啡端走,到茶水间让女仆凯瑟琳加牛奶加糖。

看见他退货,凯瑟琳也很惊讶,赶紧说自己是按照费多尔的口味调制的,她的工作可没有半点疏漏,埃尔温耸了耸肩,告诉她别紧张,只有上帝知道费多尔为何这样。

往咖啡里加牛奶,加糖,上帝啊,这种意式的做法可是要遭受一群军官的鄙视的,他们认为咖啡就应该浓郁,醇厚,苦涩中带着回甘,就像酒一样,只有最浓烈的酒才足以匹配德意志真男人的厚重感,往咖啡里加牛奶和加糖,这是小孩子才会喜欢的做法。

埃尔温安慰了一番惴惴不安的女仆,把咖啡端出去的时候若有所思。费多尔为何这样,上帝也许并不知道,但某个人一定知道。

埃尔温已经有好些天没有接到去医学院的命令了,他的长官,近期出行的路线也十分规律,三点一线,几乎是往返于军部,军校和寓所之间,偶尔会出门简单解决用餐问题,除此之外,他的生活和以前一样单调简朴。

埃尔温得出一个令人惊悚的结论。

他的长官,一个三十多岁的德意志老男人,刻板教条得宛若雨果笔下可怕的教会人士,但他现在却坠入了爱河了,就像神甫克洛德不可抑制般爱上了吉普赛女郎艾斯美拉达。

真的,在遇到那个女孩以前,埃尔温实在无法想象沦陷情网的费多尔是个什么模样。

费多尔对异性的冷淡简直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加上他也不经常回家,于是引发不少人的议论,他们都认为,一个正当壮年的男人,有妻子,没有孩子,也没有情人,那他一定是在某个方面出了问题。基于此,这些同僚对他的嫉妒情绪减少了很多。

但经过埃尔温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自己的长官在如何讨好女孩子开心这件事上,其笨拙程度甚至超出任何一个青春期的毛头小子。

明明想见得不得了,思念都溢满了,开会的时候心不在焉,时常靠在椅背上盯着某个方向出神,冰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情绪,不再是冷凝,不再是威慑,而是一种困惑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