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阁子里?灯火隐约,在雨水中闪烁微弱光晕。距离隔得远,又在下雨,若不是兰夏习惯了每次经过?前院都?盯一眼西北方向,还不容易发现。
几扇木窗敞开着,纱帘被风吹起,显露出窗前一名广袖玉冠的年轻男子身影。
其人手撑窗棂,撩开纱帘,往窗外?下视……赫然?正在窥探王府庭院。
“好得很。”谢明裳凝目注视片刻,笑说:“才下狱一个,又来一个。这些京中浪荡儿当真?不知窥伺王府有罪呢,还是胆子太大,不信自己会?被拖出去打死?”
鹿鸣回?身就要喊顾沛,谢明裳喊得比她还快。
“顾沛,快领你的人避开。顺便把车队末尾的穆婉辞也远远领走,别耽搁我看好戏。”
顾沛:“……啊?”
顾沛茫然?领命,执行起来倒是不含糊,把众亲兵连同穆婉辞赶去另一侧的廊子。
细雨声声,庭院空旷,很快只剩下谢明裳和兰夏、鹿鸣三?位小娘子,在雨中提着羊皮灯笼,沿着前院直道慢行。
谢明裳今日穿的浅绯色窄袖薄衫,石榴红长裙,颜色扎眼,沿着庭院中央的青石直道走出十几步,故意转了个大弯,离开直道,笔直往僻静的灌木丛方向走。
阁子下窥的视线却?也跟随而来。
身后的兰夏肺都?快气炸了:“那登徒子盯着娘子看个不住!”
鹿鸣心细,多打量几眼后,却?惊得声音都?变了:
“娘子当心!阁子那人手里?……是不是拿了把弓!”
谢明裳凝目注视,她夜视的眼力极好,绵密雨帘也遮挡不住什?么 :
“啊,他确实在张弓搭箭,瞄准王府庭院这边。他要做什?么?”
兰夏和鹿鸣大为吃惊,连撑伞都?顾不上,扔开伞齐齐扑上来,意图保护自家娘子,谢明裳一手一个把她们拉住:“别慌。”
不是她看不起这帮京中纨绔子弟,相隔两百余步距离,又在下雨。看他开弓的架势,硬弓拉不到底,羽箭能射进庭院才有鬼。
女使们惊慌的动作?却?令阁子里?的广袖男子愉悦起来,远远看着像在笑。
那人居然?毫不避讳把纱帘拉开,完全显露身形,回?身吩咐了一句。
当着庭院里停步瞠视的小娘子面前,把硬弓抛给?身侧的侍卫。
那侍卫身材魁梧,从?窗口?弯弓搭箭,硬弓直接拉满。
“哟,这位倒是能把箭射进庭院。躲一躲。”谢明裳抬手一手拉一个,快步闪进廊子里?。
细密雨声里响起尖锐破空声。
一支白翎羽箭扎入庭院灌木丛泥土,箭身抖动不休,箭尾处赫然?绑了一封密信。
羽箭传书?
“军中老花样了。跟人学的?”
面前的景象似曾相识,从?前谢家被围期间,不正有人接连两次以羽箭绑密信,暗助谢家?
但那两次做得不留痕迹,只见羽箭不见人。哪像眼前这位,恨不得把羽箭射来她脚底下。
谢明裳目光多了思索,抬头打量。
阁子窗前那广袖男子矜持地冲她点头,身影消失在纱帘后。
片刻后,木窗关闭,灯火熄灭。
对着王府前院的酒楼阁子,又恢复往日黑黢黢的模样。
谢明裳撑伞走去灌木丛边,捡起羽箭,掂了掂薄薄的密信。
“从?前收到两封信,都?是狂草。这封信笔迹对不上。我瞧着,也不像寄给?河间王的?”
密信封皮空白,只字未写,寄信人笃定她不会?泄露消息,但也谨慎地没有留下任何泄露身份的证据。
当面射箭传书,收信人显然?不是河间王,而是是谢明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