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梢微微一挑,陆锦惜再一次停下脚步来,只是面上的笑意不曾消减半分,冰雪一般剔透的目光重新向他投了过去。
这一次不再温和。
相反它充满了一种锋锐的审视,甚至隐隐含着几分淡淡的嘲讽。
她回了薛廷之很直接的一句:“不需要我觉得,她的确很好。”
一句简单的话,像是简单利落的一刀。
就这么轻而易举楔进了薛廷之心底,霎时捅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汨汨地淌着,陡然痛彻。
于是一下就变得狼狈起来。
他与这一位曾经的嫡母之间,从来是有那么几分微妙的感觉在的。只是不管是他,还是她,都不曾明明白白地提起。
只不过……
他选择隐瞒,她则非常明确地表现出对他的拒绝。
一如此刻。
薛廷之竟觉得自己是该恨她的。
恨她的透彻,恨她的洞悉,恨她的不委婉,也恨她招人喜欢,恨她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也从不靠近自己……
一切一切复杂的情绪如岸边的浪潮一般翻过了石滩,最终又消退在冰冷的缝隙中。
薛廷之的笑容有一种奇怪的淡漠。
他退了一步,显得生疏而有礼:“既然嫡母也觉得好,那廷之便娶她好了。”
这话说得实在不动听。
陆锦惜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看他的目光忽然就充满了并不掩饰的不喜,一如昔日在将军府中的时候,甚至连他忽然变了回去的称呼都没计较。
“我觉得她很好,却并未逼你娶她。若你并不中意她,婚娶之事当慎重,姑娘家的终身大事,还是莫要随意耽误。”
“说她好的是你,让我不要害人的也是你。”薛廷之破天荒地挂了一抹讽笑出来,冰冷的反问,“莫非高高在上的夫人觉得还有我反对的余地?”
“……”
尖锐,辛辣,充满了针对。
这是陆锦惜从他口吻中听出来的,但她只看着他没有说话。
薛廷之也忽觉得没有再陪她走下去或者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有的最隐秘的感情从来都是妄想。
她知道,但她从不回应。
从刚才鬼使神差跟着她走出来开始,就是一个一念之差的错误。
低垂了眼眸,那一点讽笑非常完美地隐没了下去,仿佛之前那尖锐的言语都不是从他口中出来一般,薛廷之躬身道:“天色已晚,廷之还有些事要办,且您已经改嫁,又与廷之毫无血脉关系,瓜田李下到底惹人非议。廷之先行告辞,还望您见谅。”
说完,却是没等陆锦惜再说什么,便转过了身,向街道的另一头走去了。
陆锦惜蹙着眉,就站在原地看他。
尽管这些年来身量长了不少,可兴许是因为暮色拉长了他身影的原因,依旧觉得有那么几分沾染了病气的高瘦。
很挺拔。
只是那微跛的左足,是雪白的玉璧上唯一微小的瑕疵,让他的身形多了几分摇晃。
“俄狄浦斯……”
陆锦惜这么望着,忽然就嘀咕了一声。
后面站着的风铃只听见她的声音,却没听懂:“您说什么?”
“没什么。”
陆锦惜摇了摇头,只道薛廷之性子看着沉静,可内里是压着很多东西的。
若以这两年老太师顾承谦曾对她说过的某些话而论,他便是那心怀刀剑却又压之不住的人。
这刀剑藏在心中,迟早有一日
伤人。
或者伤己。
“罢了,也不再继续逛了,大公子也该回府了,咱们回去吧。”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便也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