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薇手背一热,竟是絮儿眼中的泪珠砸在她手上。

她闭了闭酸涩的眼,继而看向絮儿:“去寺里面拜拜?”

“对!”絮儿双眼骤亮,“香积寺或是大慈恩寺哪怕是那些胡人开的波斯胡寺都好,里面的禅师个个都是高人,定能开解姑娘的。”

“……算了,若求神拜佛真有用,我也不会困囿至此。”

不过絮儿说找人开解,她倒真想到个人。

舒芙。

她是发自心底的好奇,为何同是郎婿变心,舒芙怎么就那样的决绝坚定。

在舒芙以前,从未有过女子主动提出和离。

可她不仅提了,还真真切切为之奔走努力,哪怕耶娘漠然,亲眷讥嘲,她也依然做了,成了大历乃至整个历史上第一个和离的女子。

她怎么敢呢?

只是

现在的舒芙真的能明白七年后的舒芙心中所想么?

第076章 | 0076 纸鹞子(四)

舒芙此时正坐在西间,案上并排放两张笺。

一张是前几日李杪送来的,请她去赴樊川别业的贺楼宴。

另一张则是今晨罗氏专门把她叫到云仙居,亲自递到她手上的。

罗氏将纸笺递给她之后,从李嬷嬷手里接过热滚的茶汤,拿茶盖撇去浮沫,并不急着饮,反倒隔着水雾看着舒芙:“阿芙看看罢,这是梁家郎君递来的拜帖,说过两日登门接你去曲江池游船。”

舒芙心下一噔,顿时想到香积寺那天,罗氏在回程的马车里同她说的,要再找机会带她出去。

那时她就隐约猜到,罗氏仍将她视作梁家妇,千方百计地盼望她与梁之衍重修旧好。

可自那天以后,梁之衍没再登过门,罗氏也没提过出游的事,她几乎要自欺欺人地将这件事忘了。

当时她想开口同罗氏说清楚,那几日她要去李杪的别业小住,并不能与梁之衍出游,岂料罗氏又嚷起头疼,半推半迫地将梁之衍的拜帖压在她掌中。

舒芙无奈,只能将纸笺带回春晚楼。

眼下,摆在她面前的有两个抉择。

一是回绝李杪,同梁之衍出游,销解婚约的事再徐徐图之,这样,她还能勉强维系与阿娘的母女情谊;

二是照旧与李杪去樊川,到时梁之衍登门不见她,阿娘心底也会有了分明

自己已知晓她的全部打算,却仍旧反抗了她,约同于抵触了她做母亲的权威,届时她颜面被扫,本就有些僵硬的母女亲情兴许要滑向一个更为难堪的境地。

舒芙盯着两张并排摆放的纸笺看了很久,双眼一眨不眨,渐泛起一股干涩的酸意。

“喂,”占摇光坐在房梁上远远看她,不知何时从哪里拈来一截杏花,嚓一下掷在她桌上,“你为什么又要哭?”

舒芙闻声,下意识阖了阖眼,果然涩得发疼,眼前止不住地泛出泪光。

少年便从房梁上跳下来,坐在她对首,持起桌上花枝掉了个向,用柔软的花瓣一侧对准她的脸颊,轻而又轻地扫了扫:“不要哭嘛,有什么事为难,你告诉我,我替你做。”

舒芙脸侧轻痒,目光移向他,轻声道:“胐胐,今晨我阿娘把我叫去了她屋里。”

占摇光“嗯”一声,并不插嘴,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她将这个给了我,”舒芙把梁之衍的拜帖推到占摇光眼前,“这是梁之衍的拜帖,说要带我去游曲江,可我心里知道,他是要借这个机会来求我宽宥,想叫我放过迎春宴的事,从此还是乖乖嫁给他做妻子。阿娘心里也一定知道,可她为什么还要叫我赴约呢?”

“因为你阿娘就是想叫你继续同这个人成亲。”

舒芙口中发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