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奶奶是不要他们的。

磨难使人成熟,刘忠窥探到父亲曾经的一角,不免对他心生怜悯,许多无法化解的仇恨都化为可怜,他总想,再撑撑,再撑撑,等他长大就好了。但上天不给他们活路,将他们像泥土一样扔在深渊里。

那是一个秋天,一个烟头,点燃一个家,一场火,燃烧他半个生命。

重度烧伤,贫瘠的家庭,支付不起后续的疗养,那些伤疤就寄生在他身上,让他丑陋难看,汲取他余下的半条命。

这是压倒黄喜玉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和刘旭明离婚,刘旭明让她快滚。

但她无法带走刘忠。

她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刘旭明开车送货。刘旭明也不愿意让她带刘忠走,养大了能挣钱了她要走,不可能。

黄喜玉不甘心。

她多次和刘旭明发生争执,都被扔出家门。

直到刘旭明将她掐死。

她终于消停了。

这是压垮刘忠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早该知道,他没有家,他有的,只是一片废墟,和虚幻的泡影。

他多次想杀了刘旭明,都劝自己再等等。

等,等他听到的,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徐喜枝未婚先孕,是不是陆军军区司令的私生子。

是不是姓钟。

一场火烧的积蓄全无,刘旭明又爱好赌博,最终走投无路,带着刘忠下乡,寻找真相。

真相没找到,他到底把刘旭明杀了。

那个雨夜,他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痴痴傻傻,拿刀往自己肚子里捅,被拦下。

那根拐杖打掉他手里的刀,那双混浊的眼。

他们把刘学拖到里屋,把刘旭明埋到院子里。

刘忠挖的坑,连夜,冒着雨。

一把铁锹,天要亮,也没能掩盖。

身上的血,地上的血,盖都盖不住。

偏偏这时,他来了。

韩书德。

院子里,三个人对视着沉默。

徐喜枝说了前因后果,扔了拐杖,向他跪下。

韩书德将她扶起,离去,片刻后拿铁锹返回。

他和刘忠迅速挖了坑,将刘旭明深埋地下。

做完一切,他给刘忠拿了衣服,嘱咐他:你们从来没来过。

那天,徐喜枝告诉了他,不堪的往事。

他们的确姓钟,的确是那位首领的孩子。

徐喜枝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她有六个姐妹,一个兄弟。

大人的极度偏心导致孩子们的是非争端非常多,在徐喜枝十几岁的时候,她便顺着去集市的路线,跑出了家门。

那时,她什么都不会,年龄还小,很难生存。可偏偏,她会一样,游泳。这还是在村子里下河摸鱼自学成才的。

而那时,河道周围没有栏杆,淹死的人非常多,她就阴差阳错,认了一个师父,当了捞尸人。像个孤儿,混迹在一群男人中,看他们抽烟,喝酒,听他们侃天,侃地。

师父是她生命中的贵人。

他抽着旱烟,说,女娃,读书去罢。

读书?徐喜枝不愿,她愿跟着师父下河。

师父拍她脑瓜,指着不远处的大路,说,读书人,能做小洋车,不读书,只能摸尸鳖。

师父说,尸鳖,害怕叭。

徐喜枝点头。

那就读书去罢。

可说来轻巧。

师父抽旱烟,抽旱烟,一直抽,抽到青草泛露珠,他起来,抖抖身子,再回来,带回来蓝色的,崭新的书。

徐喜枝认得这个师父,是她在街头要饭,师父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