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了身。银瓶愣了一愣,回头瞧瞧身后,见只有柳姨娘一个人背身儿搭在窗台上,更不明所以。她转回身儿,走上前疑惑道,“姑娘方才跟我说话不成?”
“不是你还能是谁!”小花旦的眉微微蹙着,飞扬的眼睛在昏昏的金光里闪烁,闪出波光粼粼的惊喜。然而如此热切的神情愈发让银瓶异样,她还在纳罕,却见那小花旦已经把手搭到了她的肩上,凑近了,细细望着她道:“原来裴大人说的那‘花烛之喜’,就是你么?”
女人们关系近了,拉拉手,挽挽胳膊也正常,可头一回见就勾肩搭背倒少见。银瓶借着从肋下抽帕子,不着痕迹地推掉了小花旦的手,后退了半步,方小心地打量着她笑道:“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我与姑娘…可见过不曾?”
小花旦怔了一怔。
“哦,原来你不认得我。”她轻声吐了一口气,直直盯着银瓶的眼睛。
银瓶想同她解释自己把从前的事一概都忘掉了,可这是那样一段说来话长的故事,加之被她这剑一般的目光刺着,又不知从何说起。两人干瞪眼僵在当地,银瓶两湾细眉渐渐蹙起来,那小花旦的神情却漠然了下去。木了片刻,她忽然冷笑了一声,退回到桌前,收拾了抿镜妆盒,抱起便往门外走。
银瓶吓了一跳,“嗳”了一声,却见她已经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偏是这会儿柳姨娘也走了过来,摇着扇子在她身后道:“嗳,那桂娘怎么走了?”
“什么桂娘?姨娘说方才坐这儿的小旦么?”
“可不是。”柳姨娘把扇子柄搔了一搔头皮,“哦”了一声笑道:“是了,你不认得她,自打你来,这还是她头一回上门儿。我们供不起养戏子,每回摆酒都找白司马借用,那姐儿就是白家最有名的花旦,小名儿叫桂娘。”
“我不认得她,可她倒像是认得我。”银瓶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转过头又看柳姨娘,徐徐摇头道,“也不知同我有什么仇什么怨,我不过问了一句,她便恼了。”
柳姨娘格的笑起来道:“咱们这等后宅里的女人,成天活在这巴掌大的地方,除了拈酸吃醋还能干什么?”说着凑到镜子跟前,抽出汗巾揿了揿鼻翼上的粉,慢回娇眼,“一准儿是因为男人。”
“男人…”银瓶想了一想,登时急切道,“姐姐别胡说!这可是没有的事,我连那白司马的面儿都没见过,怎会”
“你这傻子!”柳姨娘把小牙骨扇合上,打了银瓶一下子,咬牙笑道,“谁说你和白司马,是她同你们那位!”她见银瓶惊异地睁圆了眼睛,又笑道,“这原也是我们老爷当成个笑话儿讲给我听的。说是前儿你们爷往白家吃酒,白司马特意安排了这桂娘,要借她向中书大人献殷勤,不成想”
一语未了,却听门口有人叫了一声“姨娘”,随即便走进来个婆子叫道:“哪儿都找不见,姨娘原来在这儿清闲!现外头人多,太太奶奶们都来了,太太周旋不开,叫姨娘过去陪着。”
柳姨娘一向怕她们正房太太,忙应了一声,对银瓶说了句“等我回来再说”,合了扇子就要走。
银瓶忙拉着她道:“姨娘好人儿,话说一半儿伤阴鸷的!三言两语告诉我,也是你的功德。”
柳姨娘比她大不了几岁,素爱引逗,瞧银瓶神色急迫,倒觉得有趣,斜眼瞅着她道:“好好儿的一个故事,三言两语多没意思!你且等等我,一会儿我就找你来。”
一壁扯回袖子,一壁笑着走了,撇得银瓶不上不下,站在原地发愣。
“借桂娘献殷勤”,想必就是往床帐里送?
银瓶知道有官宦人家养戏子,自己写戏本,排演生旦净丑,明里是件风雅事,暗地里却是为了以此巴结权贵。小旦有功夫在身上,虽不及在勾栏里的识字念书,却是从小练就的骨软体酥,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