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年你恰巧也在那个夜市,你就能看到一个拄着拐棍面色不虞的少年牵着一个乐开花的少女,她的头顶飘着云朵般的气球,走远了还能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你好像个老头,这拐杖不会是买给你自己的吧,阿珩你说你老了会是什么样子,头发白了,腰也弯了,那时候你会不会得阿尔茨海默,把我给忘了?嗯?阿珩阿珩阿珩,你说呀!”
换来少年忍耐至极的一句“闭嘴”。
你要是问她,她一定噘着嘴,告诉你,这是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而快乐总是短暂,我比谁都清楚,走了不多远,迎面冲撞上一伙人,看起来像是地痞流氓,气焰嚣张。
我揉着肩膀,不愿道歉,疼便罢了,主要他们差点把我的气球撞飞。
顾珩代我低声下气地说了对不起,其实责任根本不在我,他们四五个人并排,几乎占了整条街,我根本无路可走,这看起来简直是碰瓷。
但谁叫人家是地头蛇,他们交换眼神,得寸进尺,说必须要我道歉。
绝无可能,我这辈子不会向谁低头,瞪着他们,他们摩拳擦掌就要来揍我。
意外地顾珩一直拦在我身前没有退让,他微微侧头,跟我说往外跑,去找保镖,然后轻轻一推我,迎上他们的拳头。
人群哄散开,我在逃跑中回头,亲眼看着一向被我压着欺负的顾珩与那几人搏斗,游刃有余,但始终一人难敌四手,很快被人偷袭压在地上,他甚至仍然在目送我安全离开。
一股血气直冲脑门,我举着顾珩给的拐棍啊啊大叫着就冲了上去,那一刻什么淑女文雅皆被我抛至脑后。
那几人被我杀得措手不及,纷纷让开,顾珩抓紧时机,从地上爬起来,拉着我的手就跑。
寒冷的风灌进我的肺,人群自动为我们让开一条路,流氓们还在身后喊打喊杀。
顾珩的手好烫,他那张漂亮的脸在灯光下显得失真,不像人间的产物,他说:“把气球放了吧。”
我有点不舍得,但还是听了他的话,霎时间,几十个气球各自飞散,这时,夜空突然猛地炸裂烟花,人们驻足观赏,真是美极了。
我已不知奔跑的意义,只是望着夜空下顾珩的背影,心想,跑吧一直跑吧,直到带我离开。
我们最终在出口气喘吁吁停下,保镖们围上来,我怒骂:“一群废物,要是指望你们,我就死在里面了。”
顾珩额头的伤疤不再流血,成了血痂,触目惊心,我不知怎么有点害怕,轻轻说:“要不要给你包扎……”
“不用,”他随意用里头的毛衣擦了擦,接过拐杖说,“我们走。”
小小弄堂,拨开晾在外面冰冻的衣服,躲过滑溜溜的冰面,我们到了一人家门外,顾珩敲敲门,有人应声,他推门进去,撩开布帘。
里头坐着一个阿婆,眼睛不大好,只能听声辨位,可惜他们说的是方言,我听不懂,闷闷地坐在顾珩解下垫在板凳的围巾上。
阿婆摸索着,塞了把糖果给我,我不爱吃糖,尤其这劣质糖精,会使人发胖,牙齿发黄,但我接了下来,下意识说了句谢谢。
听得我快打瞌睡,顾珩突然回头难为地跟我说:“恐怕今天得在这儿吃饭。”
原本我想的是他救了我,就当我还人情给他,谁知我的表情出卖了我,让他立马补充道:“回去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