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着怒火一股脑把花塞进顾珩怀抱,然后三下五除二拔除杂草,用手掌和洁白的裙角一点点擦净母亲的照片。
她笑得如此温柔,我不禁唤了一句:“妈妈……”
“叫你落了一身灰,你可千万别生我气,是爹地不让我来看你,说太远,山里还有黄大仙吃人,”我吃吃笑,“哼,他们都骗我。”
“哦,对了,”我一拍脑袋,想起顾珩的存在,“今年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带了我的……唔,新朋友来。”
我朝顾珩招招手,他浑身挂满东西,面色深沉,直接无视了我,紧盯着墓碑。
接过他怀中的花,我低声说:“好了,去见见我妈妈。你别害怕,她很好很好的。”
他仍旧不理我,连眼珠都没动过。
真是好小气!不就是叫他多拎了会儿蛋糕!
我牵过他的手,气鼓鼓道:“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能不能别在妈妈面前跟我耍脾气。来,叫阿姨。”
蛋糕鲜花香烛,一应俱全。
香烛的烟飘散空气,他才如梦初醒,学我一般,蹲去母亲墓碑前,擦了擦永远微笑的照片道:“阿姨您好,我是顾珩。”
我切下蛋糕,双手合十:“妈妈,记得保佑我们永远开心呀。”
风吹树叶,窸窸窣窣,定是母亲答应了我。
我顺势坐到树影下,顾珩傻傻的,仍立在那处,我捡起果子砸在他胸膛,他才舍得把目光挪开。
拍拍旁边的泥土地,示意他坐来,我自豪道:“我妈妈很漂亮吧。”
他“嗯”一声,显得很落寞。
他今天特地刮除了青春期少年特有的青短胡茬,头发梳得板正,衣服熨帖,只是自山脚下,他的情绪就不对劲。
我想起他曾说,他的母亲在他幼时就去世,他一生都无法再去感知生母的爱,我们算是同病相怜,便安慰他道:“有人告诉我,我们的妈妈死后都去到天上化作星星,夜夜注视我们,所以你不要难过啦。”
我自觉贴心,他却不解风情:“现在是白天,见不到星星。”
“总有夜晚的呀,”我回忆道,“小时候妈妈抱着我识星,牛郎织女,北斗七星,不过我一个都没记住,不是我太笨,是妈妈的怀抱太温暖。”
他弓着身子,长臂环住自己,夏日将尽的微弱阳光从叶间疏漏,跳跃在他沉默如玉的面孔,小小的阴影好似一滴泪,溅到我眼里,有些发烫。
长久的静默后,他突然说:“我忘了我妈妈的样子,多说说你的吧。”
完全不假思索,我与母亲美好的回忆如此之多。
我笑道:“妈妈是天下最好的妈妈,她很温柔很善良,声音也很好听,总给我唱歌,唱茉莉花,她最爱这种香喷喷的花了。”
我的一番话吸引到顾珩的目光,他从未这样认真地注视我,几乎令我骄傲得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我情绪激昂接着说了下去。
“同样她也是个伟大的画家,大家都喜爱她,尤其那些叔叔,他们高价拍得妈妈的画,就是为了见她一面。
“有时候是一个,有时候是两个,妈妈不喜欢应付客人,但是为了我,她没有选择。
“渐渐她的身体就不好了,起初还能为我做饭,要么太咸要么太淡,我不忍心告诉她,怕她伤心。
“冬天我想她陪我打雪仗,她却连地都下不得了,在炉火旺盛的屋内裹得圆滚滚,隔着窗户对楼下的我微笑。
“我想她多多开心,就为她堆了个雪人,等堆完了手指都没了知觉,再看去,她却在躺椅上睡着了。我又不怪她,她是我最好的妈妈。”
回忆间,我不知不觉挂满了笑容。
顾珩静静凝睇我,眼神叫我看不透,一个念头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