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生最后的分水岭。
半夜,灯灭了,我清醒着等到了,有人在窗口轻唤我的名字,一如当年苏宅分别,我打开窗,轻轻抱住他。
小垠搂住我的腰,像拯救莴苣公主一样把我从二楼救下来,我们没有时间叙旧,大部分时间都在狂奔,最后一道围墙上布满铁丝,断了电,但来不及剪。
我说:“我们徒手爬过去吧。”
我不愿意在这里多呆一分钟,和秦泓再上演一次十几年前的诱哄戏码,令人作呕。
小垠蹲下身让我踩着他的背,又用衣服包裹住我的手掌,我身体没表现得那样虚弱。
星星离我越来越近,我奋力朝上爬,翻越过去后,我的手腕被磨破,累出一身虚汗。
但我自由了。
当我们一齐坐上接应的汽车,我回望疯人院,它被月光笼罩,那样孤独寂寥,我隐约能看见墙角处停了一辆车,我缓缓收回视线,将头靠在小垠肩膀。
后来的故事你们都知道了,我和小垠滞留在史丹顿,他身上所有的资金来源都被停掉,我主动承担起生活职责,去到市场捡枯萎的花去卖。
那天我照旧去市场捡花,它们有的上面溅了污水,我轻轻擦后,捧着它们朝剧院走。
很奇怪,所有人都在与我反方向走,鬼使神差,我同他们一道走过去。
那是块非常嘈杂的空地,大家围作一团,中央有人用法语大声说着什么,我站在外圈往里面看,始终看不到端倪。
就在我即将转身离开时,人群就好像受到上帝旨意般分开缝隙,我从中见到被打得满脸血污的小垠。
他显然也很震惊,呆愣一瞬,被人从后方偷袭,打趴在野擂台,他的眼睛肿得高高的,嘴巴里有血沫,我们就这样对视。
忽然,有人撞了我一下,我怀里的花落到地方,被众人踩踏凋零,我不知所措地逃离。傍晚小垠才回来,他保持欢乐的语调,仿佛刚才的狼狈是我们的错觉,他边把晚餐放下来边告诉我今天的奇遇,他愈是这样,我愈是痛恨自己把他拉进浑水。
我呼唤他的名字,他将我打断,说起小丑团路过史丹顿主城区的趣闻,我摇着头,再次喊他的名字:“小垠,请你听我说完。”
他安静下来。
“我们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好像是十五岁,我把你从秦泓手里救下来,所以这些年你一直在报恩,我都明白,可你做的已经足够多了,你真的无需这样,小垠,请你离开我吧……”
“我不走!我也不是在报恩,而是,”他猛地打住,亮晶晶的眼睛打转,“总之是我要缠着你,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哪怕以后要下地狱,也只会是我。”
我蓦地意识到某些早如流水般逝去的真相,有人爱我时,我已失去回应的能力,它死在很多年前某个下雨的夜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