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瞬间恍惚,更不用说秦泓从门外走进的一刻,我几乎下意识唤了声:“秦先生……”

这不能怪我,哪怕是动物早也有了条件反射。

他将我抱在怀里,摊开手里的诗集,书页保护得很好,但时光流逝,难免泛黄,那一页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没能读完的诗。

“请将它读完吧,我等这一刻等了很久。”

我的身体不受控地念起诗来:“一朵云,一朵粉边的白云,突然燃烧,顺从傍晚的命运,我知道,我伤感的不是自己,我觉得落日就像天堂……”

突然这时,我不经意抬头看见镜子中的自己,面容俨然不是十五岁的苏简简,我从往日旧梦幡然醒转,猛地合上书。

为什么他们总沉溺过去?

秦泓注视镜中的我:“因为我意识到自己太自负,以为人心和权势一样易得,却不知有些东西如水东流,一去不复返。”

“所以你开始后悔?”

“不,”他说,“我从不后悔。”

我意识到当初他在春阑夜对我说的话并非作假,他确实怀念我全副身心依赖他的时光,可惜。

但好在我对这种戏码得心应手,静静等待他厌倦就好。

然而秦泓的世界不止读诗这种浪漫的事,那天我在花园荡秋千,像千千万万的日夜那样,忽然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向我冲来,他张大嘴巴的那一刻,我见到半截断舌。

晚上秦泓来见我,他扶住我的肩头:“吓到了,别害怕,你不会再看到他。”

“你放了我吧,我不想变成和他一样的东西。”

“怎么会,简简我怎么会这样对你?”

怎么不会呢,你一句话就可以让我在春阑夜那样的地方待上三年,我默默看着他,他抱住我:“我发誓,用我的故乡起誓。”

“你要的到底苏简简,还是在怀念从前的自己?”我问他。

他不说话。

你看,我太了解他们,不论是顾珩还是秦泓,为什么总要以爱为借口呢,太不诚挚,总有天会得到惩罚。

“放过我吧。”

“你知道吗,今天我见到顾珩了,他说只要我放你回他身边,他就不计前嫌,和秦越毁约,助我逃走,”我不自觉紧紧揪住他的衣角,他说,“我拒绝了,简简,这次我不会再放开你。”

我竟然松了口,任由他抱着,我根本不在乎他们的输赢,只求别把我卷进去,当做祭献。

他同我说起那个断舌男人的事。

“他是我的恩人,在意大利流浪时,他收留了。

“我那时十岁,你那时才几岁?我的母亲缠绵病榻,我拒绝加入当地童子盗窃队,因为母亲说过要做好孩子,我常在剧院门口捡别人丢掉的面包,带回去给母亲吃,我跟她说我不饿,我已吃饱,事实上常常饿得难以入睡。

“有回我捡到客人的手表准备还给他,他却一口咬定是我偷了他的,要送我去警察局,简简,你知道吗,我也是会怕的,当时我百口莫辩,是剧院老板亚当先生替我解释并收留了我。

“在我的央求下,他甚至同意将我的母亲接来一块住,我非常开心,母亲也难得地笑了,我开始在剧院兜售烟酒。

“我们吃得饱饭,也有像样的住所,真是最好的一年,可惜,他想做的却是将我送给有变态嗜好的达官贵人,我的母亲救了我。

“病弱的她怎么会有那样大的力气,她死死搂住亚当先生的腿,叫我跑,叫我不要回头,我没有听她的话。

“简简,直到现在,我也常在梦中见到那样的惨状,现在我把亚当先生也变成了那样。”

他从身后抱住我,气息平稳,他好像真的从当年的噩梦中走出,但听他说,又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