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金芒落下，刚好洒在窗棂之上，透过那枝枝蔓蔓的线槽，慕青恍惚看见廊外有人骑车经过。

一串连续同脆的车铃乍然响起，又转瞬即逝。

风吹槐叶散，筛落细碎晨光。

窗前人早已不在。

慕青抬起手覆住眼睛，过了很久很久。

枕下泪迹斑斑，湿凉一片。

她从没有这样哭过，眼泪不受控地落，胸腔被涩苦塞满了，喘息也难，肋骨抽痛。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没有明天了。

所以用这样的方式告别。

再见了，我的慕青。

等我，等等我。

明天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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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说再见

早晨，旭阳披着烈烈的炽潮高悬天际，暑中正热，西渡桥早晚温差大，慕青站在廊前洗漱，后颈沁出些许薄汗。

愣愣望着窗外，蝉鸣鼓噪，微风乍起，远处隐隐有车轮滚碾泥地的声音，不过多时，一辆银灰色的老款添越缓缓驶进校门。

慕青快速漱净口，冲一把脸。沿着长长的走廊跑出去，她胸腔内溢满胀酸的滋味。

表哥，表哥……

女孩浓密的发丝荡在颈后，随着她猝乱的步履轻漾跳跃，在晨曦下散射出碎碎溶光。

千禾拉开车门，还未从时差中醒过神来，刚落地站稳，就被一个小身影扑了满怀。

后背猝然撞上车框，瞬间疼同醒过来。

熟悉这人，也熟悉这常规操作。

千禾弯弯腰，把小妹箍在怀里。

“天……”他垂下头，下巴蹭蹭慕青发顶，“哪来的小猪？”

慕青把脸从千禾怀里抬起来，杏圆的大眼忽闪几下，将他望得真切，紧接着撇撇嘴，喊一声：“哥……”

千禾笑，阳光不偏不倚地从他右脸洒下，恰如其分地勾勒出棒球帽下一张雪润精绝的面孔。

他拍拍慕青的肩，“松开，给你爸看见又得骂我带坏你。”

慕青放开他，拉着他的手臂，绕着人转了个圈。

大半个月没见，他竟又窜高了些，这让慕青不禁慨叹，法洋鬼子的血统果真天赋异禀。

晒嘛晒不黑，个子还死命地长。

像什么？慕青绕到他身前，摆弄他的手臂。忽地想起，千禾像那暑中烈日下同峻挺拔的楠竹，满是蓬勃朝气。

“你长高了。”慕青偏过头躲太阳，冲他笑着眨眼。

千禾嗯一声，捏下她的颊边肉，轻轻蹭去她脸上的水珠，说：“你胖了。”

他那玻璃球似的瞳仁绕着这所学校转了一圈，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下撇，诧声道：“在这吃糠咽菜，你还能长胖？”

慕青切一声，鞋尖抵着水泥地踢蹭一下。

“要你管！”

千禾抬起帽沿，五指插进发林间往后抓，后又扣上帽子，下巴轻抬，指向慕建同的那辆领航员，“你爸呢？”

“不知道。”

“你去把东西收拾好，我去找你爸。”

“找他干嘛？”

千禾唇角翘起，脸上漾出些昭然可见的恶意狡黠，尔后一字一句地说。

“我去给他，找点不自在。”

顾千禾和慕建同从一开始就不对付，虽说还没闹到掰面儿的那一步，但也多少差不离了。

慕青没吭声，默默回到宿舍整理东西。

来时多少，走时依旧是那些。

除了一块带不走的白皂角，用空了的嫩肤露，就只剩下一瓶矮胖的指甲油。

慕青捻在手里愣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把它塞进行慕箱的夹层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