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路高谈阔论,遥望焉支山,林海白雪两相映衬,山下枯草连绵,骏马嘶鸣,此处的大马营草滩是朝廷最大的一处马场,蓄有良马五万匹,牛羊无数,河西各处兵营战马皆由此处供给。

凉州距甘州有五百余里路程,路上行人众多,酒肆茶棚也热闹,商队行行停停,尚有两三日到凉州时,天色昏沉,乌云堆积,竟下起连绵寒雨来。

冬雨密乱,寒气针尖似的戳入肌骨,风冷的全身发抖,驮包里香料药材经不得雨,这日雨下的大,众人只得择一脚店暂避。

店里正中大火盆里烧着一截木桩,枯枝在火中噼啪作响,溅出点点火星,四周围坐了一圈避雨行人,也不知是哪个脱了鞋,湿哒哒的靴子悬在火上烘烤,那气味随着暖意一飘在空中,又酸又臭直熏人。

路上急雨冷风,穿着毡衣皮裘尤觉寒气侵人,段瑾珂等人占了几张桌子坐下烘烤湿衣,店主人弓着身子麻溜的来擦桌沏茶,店里吃食粗劣,多是些磨牙的饼子烤肉,酒倒是不错,葡萄酒烧酒果子酒一应俱全。

一旁几个大汉懒洋洋的抬头瞥了眼来人,其中一髯须刀疤脸汉子眯着双精眼,驱赶着身旁挎篮卖烧鸡的小童“去去去,别在大爷跟前挡着。”

段瑾珂同赫连广、沈文几人坐一桌,这几位都是埋头闷声喝酒不说话,魏林倒是话多,七七八八的囔着要茶要水。

曹得宁吩咐了店主人几壶热茶送去看守骡驮的护卫,转身就瞧见一个背着褡裢的黄脸汉子上前来问“敢问兄台,驮队可是往凉州去的不是”

曹得宁点头“正是。”

黄脸汉子一脸苦涩无奈,先作揖,为难道“不瞒兄台

,小人姓赵,家中行三,家在凉州府平安坊石墩桥下住,这几日外出归家,不巧昨日路上骑的骡子被人偷了,小人见兄台队里人多车多,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愿意让小人搭个车,跟着回凉州去”

曹得宁打量他片刻道“倒是可以,只是我们着急赶路,怕是劳累了些。”

“无妨无妨。”黄脸汉子摸摸额角,笑道,“如此,多谢”

赫连广正喝着酒,停下酒盏,慢腾腾的抬头,也不知对谁说道“相家里行船,倒提壳做蒙。”

一旁的刀疤脸汉子直起肩头盯着赫连广,那黄脸汉子脸色瞬间收敛起来,赔笑道“这位兄台说的是什么话,某倒听不明白。”

赫连广把酒盏倒扣在桌上,站起身来冷声道“冷子点做火,吃不下这居米。”

黄脸汉子脸色青白,拔步就往外走,沈文霍的一声拍出长刀,拦住他“这位兄台莫急,外头风大雨大,不如在店里歇足了再一同上路。”

“不必,不必。”黄脸汉子语气有些慌张,连连摆手,“我想起些急事,先行一步,谢过各位兄台。”转身窜了出去。

不多是,店里的刀疤脸汉子也不见踪影。

曹得宁见过此等场面,小声跟段瑾珂解释“是一伙想劫货的歹人,没想到遇上了行家,灰溜溜跑了。”

段瑾珂失笑,这一路上行来,也不知遇到了多少宵小盗贼,连在凉州府这等地方,也有这等明目张胆想要蹚浑水的,真如附骨之蛆,赶之不尽。

北风如刀,天上的阴云越来越厚,越吹越多,沈文把马鞭缠在臂间,扯下腰间酒囊,咕咚一大口烈酒下肚,扔给身侧李渭“怕是要下雪了。”

李渭接过酒囊“前面就是凉州了。”

不知何处来的马鞭一卷,酒囊已掉入他人怀中“格老子的,这鬼天气。”说话的是钱清,十几岁时从蜀地来到河西,至今二十载仍受不住西北的冬天。

酒囊不知何时传入段瑾珂手中,段瑾珂喝惯绵软新酒,嗓子里兀的呛住,胸膛里火烧火燎的厉害,僵住的手指头也活络了些,不禁喝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