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跃上一块高丘,俯瞰底下浓绿草毯。

这一汪泉眼处于一片凹地,泉流尚不够汇集成湖,只浅浅蓄了个小水潭,潭周绿草细密如针,青青绒绒,有野鸠在草丛做窝,被李渭和春天的脚步惊吓,哗啦一声振翅逃去。

厚重草间有白蘑和蕨菜,李渭摘下兜在衣袍内,春天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见他总能在石缝草堆中翻捡出一些有趣之物,精神渐起,颇有兴致的左翻右找。

李渭回头,见她苍白瘦弱的脸上兴味无穷,怕她劳累,将一捧白蘑塞在她手心“拿去水边洗洗,我去别处找些东西。”

春天点头,折回潭水旁,潭水清浅,水清无鱼,潭边有几根雀鸟的绒毛和几处蹄印,她垒了几块碎石,在水边垫坐,见李渭在草间游走,蒿草茂盛,见他的侧影,逆光或者迎着,都有明光照耀在他身上。

这是野有蔓草中的那个人。

李渭捡了鸟蛋,射杀了一只野鸠,满载而归,折回潭边。

他手脚麻利,很快将一堆食材清洗干净,在荒野,有个手艺很好的火头军,也很棒啊。

回程李渭牵马,追雷载着春天往回走,回到木屋,春天略觉困顿,倚着木棚

,抱膝看李渭忙碌,生火做饭。

两人只有一个铜盅,架在火上煨着鸡汤,李渭捧过药碗,递给春天。

这个药简直苦到春天心惊,李渭见她脸色几度变幻,默不作声的瞪着碗,从褡裢内掏出糖包,托在掌心里“给你糖吃。”

莫贺延碛热如火炉,那一包糖霜已融化的不成模样,李渭用匕首削下一点,递在她面前。

她身体再不济,见他掌心那块黄豆大小的糖块,也忍不住粲然一笑“大爷,你真的爱吃甜吗”

“还好。”李渭微笑,摸摸自己的鼻尖,“老人们常说,有糖有盐,才是滋味,带一点在路上,总是没错。”

说来奇怪,她在李家住了半载,居然丝毫看不出他的喜好厌恶。春天端过药碗,闭眼一口饮尽,捻过糖豆送入嘴中,抿唇,等甘甜在嘴中融化。

她笑道“长安东市有一家胡商杂店,主要是些香糖果子,他家的狮子糖味道最佳,其色如牛乳,味如甘蜜,有很多禁宫内的小侍官也常来买,连当今太后

都很喜欢,大爷爱甜,下次去长安,一定要尝尝。”

她也是第一次和他说这些,眉眼弯弯“我很喜欢狮子糖,但阿娘不肯让我吃,怕我吃坏了牙,每回阿爹买回来,都偷偷藏在怀里,躲着阿娘看着我吃,我每每吃到一半,阿爹怕我坏牙,抢过去囫囵替我吃完,我瘪嘴不乐,他又心软,答应下次再去买”

李渭坐在她身旁,风刮过他线条利落下颌,他眯起眼,语气松懈“这般好吃待我下次去了,给自个买两块尝尝,也给你和长留带两块。”

她抱着膝,嗓音松软“好呀,那我等着大爷给我送糖吃。”

鸡汤鲜美,春天也只是略多吃了几口,饱腹后,只是犯困,李渭见她这几日孱弱昏馈,催促她多睡养神,她揉揉眼,复去石榻上躺下。

这一觉睡的冗长,睡梦里她很是不安,一直辗转反复,呓语不断,至黄昏方起。

夜里复又发起了高热。

他发现她在睡梦里抽泣,是小孩子啜泣之声。

李渭见她紧闭着眼,断断续续的呜咽,终是不忍,摇醒她“为何要哭呢”

她被喊醒,还未回神,怔怔的看着他,嗫嚅道“我想家”

闻言他亦是一怔。

李渭虽是孤儿,但李老爹待他如亲子,后来又娶李娘子,生下长留,有了一众亲邻好友,甘州城瞎子巷就是他的家。

但她哪里还有家呢

“我家庭院里栽着一棵葡萄藤,春夏两季,藤蔓盘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