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用毡毯蒙着蜷卧在他身畔,听见风声越来越紧,音如提弦,仿若下一瞬就要乍然迸裂,又若惊雷,轰隆滚动。

李渭见她睡得不安慰,隔着毡毯轻拍,慢慢安抚她入睡。

沙暴足足滚了一日一夜,第二日早上,高邈天际,风平浪静,天空深蓝,一丝云朵也无,阳光极其明媚,青冥红日,黄沙漫漫,正是一副恬淡如画风景。

春天夜里迷迷糊糊醒来几次,仿佛听到些声响,但这一觉睡的还算安稳,从毡毯里起来,李渭已不在身边,环顾四周,只见众人脸色神情不辨,冷凝围在一起。

她上前去探看,李渭听见她的脚步声,先过来拦她,脸色有些不好:别去。”

春天瞥见沙地上横着一双黑靴,似是躺了个人,不解问道“怎么了”

黄三丁死了。

面色青黑,嘴唇干裂,没有伤痕,没有血迹,身体僵硬,姿势诡异,似乎是有人拖着他的双足往里拖,他却挣扎着往戈壁外爬行。

春天愣住,结结巴巴的道“死了。”

叩延英呼出一口气难不成昨夜被鬼带走的”

”八成是。昨夜沙鬼泅沙,黄兄定是那时沾惹了什么东西

昨夜风浪滔滔,搅的人心惶惶,众人听见了什么声响,也未曾在意,晨起一个胡商出去小解,却发觉地上卧了一个人,惊呼了一声。

郭潘这时也发觉黄三丁不知所踪,上前查看,恰是黄三丁僵卧在沙地上,已死去多时,禁不住哀恸大哭。

“黄兄,黄兄,你我兄弟两人,一路扶持,出生入死,从晋中走到此地,你对我一路照料,如何如何就此去了”

“以前有有过这样的奇事,沙碛里好好的人,半夜起来突然摇摇晃晃往外走,径直走出几里地,咚的扑倒在地上。这说的就是沙碛里的厉鬼,拖着活人索命。”

众人欷歔一场,敬过死者,沙地无火,只得挖了个浅坑,将死者草草掩埋。

李渭不肯让春天上前看,怕引她害

怕,春天心头惴惴,叩延英又在一边跳上挑下,叨叨絮絮。

见她面色紧皱,唇角紧绷,歪头笑“你害怕死人”

她见过黄河水面突然掀起漩涡将人畜拖卷其中,连呼喊都来不及,当地人称之为水鬼,也经历过商队被突厥人杀戮的场面,但毕竟是深闺安逸的少女,春天反问叩延英“你不害怕”

叩延英摸着自己唇角的笑容“等你杀过人,就不会害怕了。”

暴风沙后沙碛静谧又绚烂的景色,很快在热气里扭曲的近乎融化。

因为这场风暴,耽误了商队两天的行程,原本此时,应该已经到达了野马泉。

胡商们的昨日换了半袋清水给黄三丁,自己的水粮已经不足,撑不过一两日。春天的水囊也几乎要见底,李渭把他的水囊换给她。

加之这场肆虐的沙暴和黄三丁的死,人人精疲力竭,心头布满阴翳,前路,还有两三天的盐碱滩。,,,

41、金钵谷

李渭指节扣着岩壁,同老叩延商量“走金钵谷,早一日到野马泉。”

老叩延磕了磕烟袋,深抽一口“那里不能走。”

“爷爷,为啥不能去。”叩延英问,“我们要断水了。”

老叩延瞪着孙子“那里去了要遭殃。”

金钵谷,是坐落于莫贺延碛北侧的一座圆形山谷,被黄沙砾漠包围,形如金盆,山谷正中有个废弃的小村子。

“叩延大爷,既然有快道,那为何不走,我们也受够这鬼地方,都快烤成肉干了。”胡商们道,“骡子们的草料已断,都要撑不住了,到伊吾还有好一段路程,可不能折在半道上。”

老叩延吧嗒将这管烟抽完,叹了口气,将烟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