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嗯了声,点点头,揉揉眼,见他拨马往前走,喊住他“大爷,你要去哪儿”

“我不走远。”他回过头来道,“就在前面,你若有事唤我就是。”

春天探头望着他与驼队并肩而行的身影,或许是在外行走惯了,他对驼队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守护。

身边有个穿汉衣的中年妇人被吵醒,拨开毡毯揉揉眼,同春天道“小娘子,天还没亮,快睡吧。”

“叨扰娘子。”春天往旁挪了挪,这时却有些睡不着,身边的妇人索性也坐起来,与她话起家常“小娘子,那是你家夫君吧瞧着这股体贴细致,可真是羡煞旁人,小娘子真是有福气的。”

春天听到这声夫君如同被火燎一般,脸色瞬间涨红,摇头摆手,慌乱道“娘子你看错了,我们并非他是我的表兄。”

妇人哎呀一声,再一看春天还是个未开脸的少女,心生尴尬“我眼拙说错话,真是对不住。”她有心想与春天说些话解解闷,笑道“你兄妹两人要去哪儿。”

“伊吾。”春天蜷在羊裘里,“娘子你呢”

“我们一家去西州,孩子他爹在那开了间店\妇人叨叨絮絮的说着,春天在那连绵声音里,渐渐撑不住,双眼一阖,闭目睡去。

弥施年见李渭默不作声守着后头高车骡马,骑马过来搭讪,两方寒暄,得知李渭亦是行走大漠护送商队的护卫,拍着李渭的肩爽朗大笑“原来是同行,倒是失敬。”

“这一路还需兄台照料一二。”李渭和弥施年一路相聊,李渭通胡语,解人情,两人说起奇闻异事,风土人情,相聊甚欢。

施弥年心下喜欢,拉着李渭要和部曲们一道上前头喝酒。

李渭应声,回来看两眼,见少女蜷着身体沉沉睡去,夜风拂过额头凌乱发丝,不由得微微一笑。,,,

驼队行

这队驼队从双井驿来,正要往冷泉驿去补充水粮。

伊吾道一路的十个驿站,短者相距三四十里,长者间距百里,双井驿为玉门外的第一个驿站,从双井驿到冷泉驿,快则一日,慢则两日即到。冷泉驿在十驿中最大,城下有地泉形成的莫子湖,湖边芦苇茂密,沙枣成林,城中设有驿馆、粮店、酒铺和诸色杂店,此站也是东西往来必经之所。

康国为昭武九姓之首,是其他八国的宗主,城中居民擅商贾,男子一经成年就要送出国土去经商做买卖,这支驼队的萨宝名叫康多逯,仆从多称之为银沙老爷,带着一个十四岁的小奴多哥驾着马车,还有个十二岁的小婢女婆甸罗服侍起居。

坐在高车上的妇人们此时也都醒了,哄着几个睡眼惺忪的孩子玩耍,女人扎堆的地方话题永远不变,今年时兴什么衣裳头花,邻里有什么龃龉传闻,家里丈夫如何体贴或者粗鲁,婆婆小姑子如何使绊子给气受,家里家外要如何打点谋划。

春天多年由舅母曹氏照料,薛夫人无依无靠之时,舅母对她脸色常常不耐烦,但薛夫人得宠之时,舅母对她百依百顺,真如亲女儿一般。她抵触这样的生活女人们永远都围在家里后宅打转,妯娌姑舅寸寸计较,官宦富贵之家如此,平民百姓亦如此,好似战胜了这一亩三分地的满地鸡毛,便获得了人生极大的成功和愉悦。

她裹着羊裘在角落,正眺望着极远处的景色太阳慢腾腾从沙丘后挪腾而上,其色如橙,朝霞若彩,沙丘柔软又明艳,像大地温柔又静谧的呼吸。

李渭见后头妇人笑声喧哗,从一队部曲里抽身来看春天,高车上的妇人瞧着他身材高大,容貌英武,禁不住捂着笑打量上下,李渭略微朝众人行了个礼,在春天身畔“饿不饿”

她颌沿枕在自己膝上,尤沉浸在如梦如幻的日出中,等明橙色的旭日完完全全从沙丘后钻出,绚烂的光芒照耀大地,才轻嘘一口气,侧过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