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高耸夯城矗在一望无垠的荒野,连绵瞭楼隔挡着这里与那里,这里是春夏秋冬,那边是刀剑风雪。车马骆驼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多,各色面庞语言混在一处,噪噪切切,四周都是骑马带枪、大声呵斥的士兵。

关卡过检尤其缓慢,前头队伍一点点挪动,身边的婢女一直低声同她说话,指引着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坐在车里,恍如心生双翼,跟风一道钻出那小小的、明亮的关门。

等了许久许久,马车停下又走动,走动又停下,从长安来,走走停停她已走了三千里路啊,走到那小小的关门时,多年的心愿总算触手可及了。

春天微微低着头,直视着马车上一片破旧的踏板,马儿扬着尾巴驱赶着身上蚊虫,守城士兵慢条斯理问话,几个人,从哪儿来,去哪里,多少货物,一一都对的上号,手一挥,让驼队过了关。

马车继续向前滚动,塞北的风从关口灌进来,鼻子满是风和尘的气味,她松了口气,抬起头来,只见眼前夕阳如血,浩淼的,无边的,绵延的漠北像画卷一样在她眼前展开。

刚上路之际,她处处惊惶如惊弓之鸟,但一路咬牙含泪走下去,竟让她九死一生走到了河西,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走的如此远。

马车后有脚步声,男人大步迈过来,突然一只大手扣住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顺势一拉,从马车上拽到地上,她正沉浸在无边的幻想里,冷不丁的被这么一夺,尖叫一声,天旋地转的落在平地上。

她心紧张的都快跳出来,酸甜苦辣被男人一拽,顿时不知什么情绪,站稳一看,拉着她的青年男子一身灰衣,血色夕阳照在他侧脸上,衬的他眉目如墨,眼瞳如曜。

这人她是认识的。,,,

方盘城

春天看到男人的瞬间有些呆愣,彼此离的太近,她第一次看清李渭有双深邃又沉静的眼,她能看清他眼瞳中的自己,一脸且惊且喜且莫名,又惊又吓的无措表情。

“我在此地等你好几日。”李渭松开她的胳膊,脸色终于松泛,抱手而立,嗓音有一丝收敛的愠怒,“你若是再不来,我当你又在半路出事了。”

李渭晚了五六日出门,哪有空晌一路搜找,掐算下时间,料想春天人生地不熟,没那么快能出玉门,索性策马直奔、日夜不停的赶到玉门关,企图赶在她出关前拦下她,哪知好几日也不见她的踪影,想要沿路去找,又怕中途擦身而过,正等得按捺不住的时候,偏偏瞧见了。

“大爷。”她仰着头,心中五味陈杂,“大爷,你怎么来了”

城门处一个身形枯瘦、满脸沧桑的兵将走来,喊了声“是她么”

李渭转身,朝他颔首点头,指着已被士兵围住的驼队道“那边就莫太声张。”

“我晓得,等盘查完了,打罚一顿就是。”这是看守玉门关隘的火长严颂,他眯着细长双眼上下打量春天“这是小春都尉的闺女”

“是。”李渭苦笑。

“嘿可是让你一番好找。”严颂摇摇头,冲她道,“侄女儿,你这又是何苦呢,小春都尉都死了七八年啦,我也快忘记他的模样”

这个人这个人认识她爹爹。

“大爷,你认识我爹爹”她睁大眼盯着他。

城门有人喊话,严颂回头一看,把话憋回,拍拍李渭肩膀“你先带她回方盘城,你嫂子在家等着呢,明早我再回去。”

李渭点头,对着满脸怔忪的春天轻叹一口气“回去吧。”

驼队商人连人带货被士兵押走,春天一时沮丧万分,她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将父亲的骨骸带回家中,明明已经走出来了,站在这塞外的土地上,终究要回去,回到哪里去

她不肯走,步子钉在原地,声音又急又哽,在李渭背后冲他喊“大爷我不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