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你行事周密,智计过人,这些西州高门真要与你作对,只怕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你若坐在我这个位置上,便会明白,有些事情,原是可以两全其美,全然不必闹到你死我活。说到底,他们对你有如许戒心,诸多不满,不过是因为你是一个外人,此事要解决起来何等容易,不知守约你以为如何?”
裴行俭默然良久,沉声道,“行俭从未想过要与哪家哪姓做对头,如今看来,却是他们必要将行俭握在掌心里,才肯罢休。行俭虽然不才,却也不能为了一时之安稳,做他人之傀儡。”
麴智湛脸上并未意外之色,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你的眼界心胸,原本便不是这些井底之蛙可以想像。玉郎有友如你,老夫放心得很。只是你的性子看着温和宽厚,却与玉郎一样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可水至清则无鱼,这世上之事,哪有那么多恩怨分明之处,有些事情,和光同尘,要省却多少气力?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平白给自己树下那么多仇家?何况此时不同往日,你当真没想过,日后一旦不慎,就是腹背受敌?”
裴行俭神色依旧从容,“自然是想过,这两日行俭无时不在想着日后的局面。可有些事情,莫说腹背受敌,便是四面楚歌,行俭也决不能做。”
麴智湛困惑的皱起了眉头,“守约,你可知老夫今日所言并无为难于你之意?既不是教你去收取他们的钱帛,也不是求你提携他们的子弟,不过是希望你身边收一个西州女子,好让他们觉得你并非防他们如虎狼,视他们为仇寇,好歹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他们便不会再对你那般满怀戒备。”
“此种事情,莫说是你,便是我也在所难免。不怕守约你恼怒,那些人原先是有些妄想的,自以为门庭高贵,便想让自家女儿与库狄娘子平起平坐,也不想想库狄娘子与你是什么情分,我只当他们是说梦话!敏娘却不同,她虽是西州贵女,身家丰厚,与张、祇两家都颇有渊源,却并无家人,无骨肉至亲的牵绊,又是蹉跎至今,心里也早断了妄念。只要守约肯偶然看顾一二,便既能令西州高门安心,又不会有后宅相争的烦扰,有百利而无一害,守约又何必太过固执?”
如花美眷、福地洞天……裴行俭摇头笑了起来,“请恕行俭冒昧,行俭有一事不解,还望都督指教。”
麴智湛坦然点头,“你可是要问,敏娘既是老夫故友之骨血,又是张、祇从小疼爱的嫡女,为何我们竟忍心让她做个无名无分的外室?”
他的笑容里有些无奈,“不瞒守约,我也好,张、祇两家也罢,原是想让玉郎来照顾敏娘的。他的身份命格大概还能做敏娘的良配。只是玉郎性子偏执,只道婚姻已听从了家中安排,总不能寻个外室也由我们说了算,死活都是不肯,这便生生耽误了几年。我这两年身子日渐差了,心急之下也留意过许多人,只是好的早已娶了妻室,差的又配不上她,再者,她的命数西州高门心中多少都有数,又有几家敢冒险娶她进门?”
“如今,我哪里还能奢求她能像别人家女儿一般风风光光嫁个良人,子孙绕膝?我一旦不在了,若是有人能照顾她一二,莫教她被人欺辱了去,便是谢天谢地。她说是身份高贵,但张家也好,祇家也罢,都已无骨肉至亲,真要有强横之人欺到头上,未必有人肯出面,她偏偏生得如此,名声又盛,若无人扶持,难免……”
他看着裴行俭,目光里几乎有了几分恳求之色,“守约,以你的心胸才干,绝非西州一地能囿,老夫并不奢望你能眷顾敏娘多久,只要你肯照顾几日,便是离了此地,凭你今日在西州留下的人望,他日在大唐创下的功业,也足可保敏娘一生平安。再者,敏娘若能有个一男半女,自是随你回长安,论血脉也不算辱没裴氏门庭,总比婢生子强上些许,且敏娘既无名分,又不会离开西州,自不会打扰到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