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蝉涂好梅花,放下笔,下巴搁在书

案上,眼睫一眨一眨,水汪汪的杏眼盯着谢嘉琅看,“哥哥,明天的梅花也是我来涂,好不好?”

静默了好一会儿。

谢蝉望着谢嘉琅笑。

小娘子这么笑盈盈地盯着人看,似雪后的晴光,暖得人心里发酥。

少年眼皮低垂,点了点头。

“好。”

他轻轻地道。

谢蝉想起白天他也被扔了不少雪球,衣裳里面肯定也湿了,问:“哥哥,你喝姜汤了吗?”

谢嘉琅轻轻摇头。

谢蝉赶紧吩咐青阳:“煮一碗姜汤,姜要切成细细的丝,加点红蔗糖。”

第二天,谢蝉果然又来了。

谢嘉琅坐着看书,她就扒在一边涂梅花。

画笔涂抹纸张,发出沙沙轻响。

第三天,书案边多了一张小凳子,正好是适合谢蝉坐的大小。

年底大家都不上学,谢嘉琅还是每天看书写字。

转眼就过年了,到处是欢声笑语。

谢蝉穿得很喜庆,红袄子,红裙,红鞋,挽红披帛,头上缠红丝绦,胸前戴金项圈,手上金臂钏,眉间一点红花钿,坐在谢六爷身边吃胶牙糖。

谢府悬灯结彩,各房照旧围炉团坐,亲亲热热地挤在一处守岁。

谢嘉琅不在。谢大爷派人去请他,他过来露了个面,默默离开。

这似乎成了谢府心照不宣的过场戏,丫鬟去请他,他露个面就走,众人不约而同地松口气,正式开始宴饮。

月上中天,谢六爷被谢二爷拉去吃酒赌钱。

谢蝉叫丫鬟盛几盒点心,一盘刚从炭火里扒拉出来的烤芋头,用提盒装着,自己举着灯笼,去大房看谢嘉琅。

自从有了十二郎后,周氏一颗心都扑在小儿子身上,对谢蝉的管束松了很多。今晚下人在廊外放炮仗,十二郎很高兴,手舞足蹈,周氏忙着照看他,以为谢蝉去找姐姐玩,没有拦她。

除夕夜,府

里下人也要和家人团圆过年,连守夜的仆妇都不知道躲在哪里偷偷吃酒。

主子们在前院,大房静悄悄、黑魆魆的,只有厢房透出一点微弱昏黄的灯光。

春满山河,万家团聚,处处喧嚣声浪,这里却冷清得像冰窟。

谢蝉纳闷:谢嘉琅这么早就睡了?

丫鬟去叩门,好一会儿,青阳的声音从幽暗里传出来:“谁?”

“是我,我来看长兄在做什么。”谢蝉提起灯,“长兄睡了?”

青阳扒在院门前,摇摇头,脸色晦暗。

谢蝉拢紧衣领,看着窗前那点朦胧灯火:“哥哥是不是发作了?”

青阳点头。

“什么时候发作的?”

“郎君下午就发作了。”

谢蝉惊愕:“下午?”

青阳小声说:“下午郎君的手突然不能动了,大爷叫人过来请郎君的时候,郎君刚刚好了一点。”

谢嘉琅下午发作,刚刚恢复,丫鬟来请,他硬撑着出去打了个照面,一回到房里就倒下了。

一天下来,什么都没吃,只喝了几碗药。

谢蝉心里泛起酸疼。

她问:“怎么不去请大夫?”

“郎君说,大过年的,别打搅大家过年的兴致。”青阳摇头,“要是吵嚷起来,大家过不好年,明年谁运气不好,又得抱怨说郎君晦气,害他倒霉。”

谢蝉知道,这样的事肯定不止发生过一次。

她问:“长兄怎么样了?”

“药是现成的,郎君吃了药,躺下了。”谢蝉想了想,“我进去看看哥哥。”